木兮娘 作品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司馬驕迅速上前兩步,厲聲叱問:“呂良仕,那封信可是你親筆所寫?”

    “不!”呂良仕在他們對決之時就已清醒,趕緊痛哭流涕地否認:“鄧汶安一案,鄙人自知失察,可鄧汶安分明口口聲聲自認他就是王國志,為何到了刑場才喊冤?他要是當時喊冤,我就能發現不對……是我才能不足,未能及時發現疑點,案件重審的消息傳回江陽縣,我愧疚得坐立難安,立即著人問話,盡心盡力,這才查到鄧汶安是王國志同夥――”

    鄧汶安連連搖頭擺手否認,被他們的邏輯繞進去,已經不知如何插嘴。

    呂良仕繼續哭訴:“我才能不足,愚鈍無能,錯判無辜,即使鄧汶安沒有法場喊冤這一出,即使鄧汶安實實在在丟了命,按律,我也頂多革職發配服役,何至於一錯再錯、故意誣陷?更何況我已經查明鄧汶安是罪犯同夥,處決並無過失,最多罰俸,我為什麼要自尋死路?”

    淮南一眾官僚不愧為官幾十年,各個能把黑說成白,白說成黑,當真是批人皮的眾鬼相。

    司馬驕厲聲呵斥:“欽差大人,趙大人!您看看淮南一眾官員被您逼成什麼樣子?紅臉赤頸,歇斯底里,官體有辱,行為無狀――您是想逼死淮南一眾官員嗎?您承擔得起淮南上千官員聯名參您一本的後果嗎?”

    “我!”

    崔副官到底是武官,常年駐守西北,很少鑽研官場。

    厚臉皮、利索的嘴皮子和顛倒黑白的語言邏輯缺一不可,而他即便三者皆有,也沒豐富的經驗,當下被逼得腦子空白,無話可說,莫名其妙掉進司馬驕等人的邏輯陷阱裡,思索不出個三五六來。

    “欽差失職,該罰該罵,自有聖裁,輪不到你們威脅。”

    突如其來的清亮聲音插1入,吸引眾人目光,卻見公堂後方走出一縞衣廣袖青年,皮膚白皙,模樣清雋,氣質溫文。

    一入場便開大火力,沒給他們任何反應機會,先發奪人,口齒伶俐,氣場強大。

    “行監察權、聯名參奏是諸位大人的職責,也是陛下賦予的權利,欽差失職,想參就參、該罵就罵,悉聽尊便!但一案歸一案,欽差管的是鄧汶安這樁冤案,與之相關的任何疑點就不能放過!欽差審案問案都按流程來走,都漕沒審過案,不知道章程可以理解,宋提刑、蕭知府,還有呂良仕,你們手底下審過不知多少案子,還需要欽差來教你們怎麼審案嗎?”

    蕭問策想開口但趙白魚連口氣都不喘似的,語速飛快:“下官從不知道原來正常的審案流程在諸位大人看來竟然是欽差要逼死你們?你們想聯名參奏,欽差大人也想問問陛下和朝中大臣如何看待正常問案流程竟然會逼死淮南一眾官員。”

    崔副官重重點頭,鼻子有點酸,小趙大人這就是他的嘴啊。

    司馬驕嘴唇嚅動想說話,趙白魚截住話頭,字字珠璣:“呂良仕在江陽縣為官多年,有點手段和人脈很難理解嗎?不過是叫人送信,給幾兩銀子就有大把獄卒爭這差事,諸位大人為官十餘載,別告訴我你們很驚奇居然有獄卒敢收受賄賂……否則為什麼就此事參欽差治下不嚴?難道你們都敢拍著胸脯保證自己底下的人個個清廉如水?”

    “要說治下不嚴,責任還在呂良仕,畢竟欽差接管江陽縣尚不足一個月,沒時間調1教底下人。”

    “再說這信是不是偽造,可以找牢裡獄卒問個明白,收受賄賂和買賣紙墨筆硯等證據不至於被銷燬,大人稍等片刻就行。再來說模仿筆跡,信件內容牽扯地方三四品大員,如無證據便是誹謗汙衊朝廷命官,按律不僅鞭笞三十還得服徭役,不如都漕大人您告訴我哪個天橋底下哪個勇士敢為幾兩碎銀誹謗朝廷命官?”

    司馬驕這會兒終於接上話了,“也許是某些才能出眾的門客所為。”

    鄭楚之猛地扭頭:“都漕懷疑我偽造書信汙衊你們?”

    司馬驕:“不過是合理推測,如果運副清白,何必在意?”

    鄭楚之冷笑:“欽差大人根據這封書信提出質疑,也是合理推測,諸位同僚如果清白,何必在意?怎麼還要死要活,彷彿清白全沒了?”

    司馬驕被堵得臉色難看:“書信不能證明是偽造,可也不能證明不是偽造。”

    趙白魚:“呂良仕聯繫外界勢必通過獄卒,找獄卒問明白就行。”

    司馬驕這才想起問趙白魚:“你是什麼人?”

    趙白魚:“中央禁軍步軍都虞侯,從五品侍衛親軍,奉旨保護撫諭使。”

    崔副官走上前:“對,他是保護本官的侍衛。”

    趙白魚瞧著滿身文人氣質,不過大景前期重文輕武,武將多向文官方向發展,所以趙白魚身上的文人氣質不奇怪。

    趙白魚:“回大人,標下剛才在公堂後面令人去問話獄卒,想必現在問出答案,可以傳召了。”

    崔副官:“很好,傳獄卒上前問話。”

    獄卒很快被帶上公堂,面對一眾高官嚇得跪倒在地,瑟瑟發抖地求饒:“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財迷心竅,只收了呂大人……不是,只收了呂良仕五兩碎銀,替呂良仕買筆墨紙硯和送信――”

    趙白魚:“一共送出幾封信?分別送去哪裡?”

    “兩封。一封送到揚州府府衙,一封送淮南運副宅邸,小的保證沒撒謊,收的銀子也只花一兩不到。”

    “回頭主動上交併補足收受賄賂的銀子即可,下去吧。”趙白魚說。

    “謝謝大人,多謝大人寬宏大量。”獄卒一邊道謝一邊退出公堂。

    趙白魚看向崔副官,後者立即反應過來:“獄卒的話,各位大人可都聽清了?”

    司馬驕冷哼一聲:“獄卒只證明呂良仕寫信、送信,能說明鄭運副拿過來的信是呂良仕寫的那封信嗎?呂良仕既然勾結蕭問策陷害鄧汶安,為什麼還自掘墳墓,告發他自己?為什麼不向本官和欽差大人告發,卻向與此案無甚關聯的鄭運副告發?”

    蕭問策插話:“沒錯,根本邏輯不通。送信的目的是自救,他呂良仕不找宋提刑、不找大人您,偏偏找毫無關係的鄭運副,說得過去嗎?退一萬步來講,即便呂良仕所言屬實,鄭運副一無讞獄問案之權,二不是陛下欽點欽差,根本無權插手此案,呂良仕為什麼找他?”

    呂良仕連連點頭:“對對,蕭知府和都漕大人說太對了!”

    趙白魚嗤笑,兩手背在身後,踱步上前:“各位大人是要狡辯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