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娘 作品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有人告密呂良仕掌握他貪汙公款的證據,司馬驕才醒悟過來。

    他從沒把呂良仕這個貪婪、膽小、愚蠢無知的七品縣令放在眼裡,因此沒能及時發現孝敬上來的女人基本出自呂良仕。

    恍然大悟後回頭數一數,駭然地發現後宅有一半女人或多或少都經過呂良仕的調1教。

    不知道多少次枕頭風吹過,司馬驕當著那些自稱不識字的女人的面處理賬本。

    他以為柔弱如蒲草的後宅女人竟有偷偷描摹賬本,並將賬本悄悄送出府的本事,以至於呂良仕的威脅到了跟前,他才發現。

    他和蕭問策都被呂良仕這蠢貨擺了一道,公堂對簿走了一遭,回來覆盤、細思,司馬驕總算悟了。

    那欽差和鄭楚之是一夥的,他們利用舊部之情聯手欺騙呂良仕、擺了呂良仕一道。呂良仕是個蠢貨,上當受騙不說,還把蕭問策和他一塊帶進欽差設置的陷阱裡。

    臉面雖被狠抽一把,但呂良仕手裡的賬本才是重中之重。

    司馬驕派人滅口呂良仕,奈何刺殺失敗,之後數天膽戰心驚,隨時會被抄家滅族的恐懼就快逼瘋他。

    多日寢食難安,司馬驕突然發現欽差不僅沒針對他的意思,反而抓了安懷德底下的參議官,還冒出個江南皇商滿門被滅的案子?

    司馬驕一邊慶幸欽差的注意力被轉移,一邊擔心安懷德連累東宮,連夜書信送至徐州質問。還未等安懷德來信,便有牢裡的衙役來告密,道行刺呂良仕失敗概因孫負乙出手。

    “那姓孫的參議官發誓保呂良仕一條命,才從他口中套出您歷年來貪汙公款的賬本。”

    聞言,司馬驕眉尾抽搐了一下:“你沒聽錯?”

    衙役小心回應:“小的敢拿性命擔保!刺客殺進牢裡,我來不及跑就躲在其中一間牢房的草垛裡,那姓孫的賊子和呂良仕的對話,我都聽見了,我還知道賬本藏在哪。”

    “在哪?"

    衙役賠笑:“都漕大人,欽差大人到時間也差不多該回京都覆命,可這江陽縣縣令的缺還空著,小的聽以前的師爺說四品以上大員能舉薦他人頂缺,您看……”

    “如果你所言屬實,賬本也能安安全全落到本官手裡,沒人跟你搶縣令的缺。”

    “多謝大人提攜!”衙役連聲感謝,壓著聲音告訴賬本藏身地。

    “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這消息別透露出去,否則我不保證還能給你一個縣令的缺。”目送衙役走了,司馬驕同左右說:“下邊這些縣的衙役好賭好酒,說不定哪天喝得爛醉如泥,不小心掉進河裡就淹死了,恐怕沒享福的命。”

    左右一聽立刻明白都漕的意思,不約而同附和。

    司馬驕頗為滿意,叫人趕緊去拿回賬本。

    約莫兩個時辰後,底下人氣喘吁吁地跑回來稟告:“大人——不好了!我們去遲一步,賬本被安懷德的左右參謀官拿走了!”

    司馬驕‘嚯’地起身,抓起茶杯就砸過去:“廢物!”轉身一腳踢掉凳子,怒喝:“安懷德,你想幹什麼?你是真想背主不成?”

    左思右想,司馬驕說:“準備筆墨,待我寫信問問安懷德是不是要和東宮、和我司馬氏作對,你們快馬加鞭給我送去徐州。”

    送到徐州的信只得到安懷德打太極似的回應,司馬驕氣得腦瓜子嗡嗡響,竟叫驛站八百里加急,一天之內連送四封信叱問,安懷德干脆閉門謝客,婉拒信使。

    這番姿態令司馬驕心慌,令心腹到徐州行營找東宮私養的兵馬,竟得來安懷德一句反問‘行營兵馬皆屬朝廷,受詔而動,如東宮需調令兵馬,出具官防印信即可。貿然找老夫要兵馬,老夫何來兵馬可給?’——

    儼然一副‘我和東宮門黨、司馬氏不熟’的姿態,驟然翻臉不認,錢要私吞、兵馬也要私吞,無所顧忌,跋扈囂張。

    安懷德是真心想反?還是臨時倒戈——可他能倒戈誰?誰是他的新主子?

    司馬驕恨不得生吞安懷德,偏他不敢狠心掀翻檯面。

    貪汙公款數百萬兩,全用來養私兵,條條樁樁都是掉腦袋的大罪,偏把柄被安懷德拿捏在手,司馬驕不敢輕舉妄動,更不敢將此事告訴太子。

    東宮屢次告誡他戒色,否則遲早死在女人肚皮上。

    司馬驕明面響應,實際是別人送多少女人他就收多少,他不貪錢、不好賭,唯獨女人戒不了。他也看不起需要依靠男人才能生存下去的女人,對她們能威脅到己身性命一說不以為然,不料到頭來真在這上面栽了個大跟頭。

    所幸還有欽差扣押孫負乙,有意藉此問責安懷德,拖住安懷德的意思。

    司馬驕將希望寄託在欽差身上,之前恨不得欽差鎩羽而歸,現在無比希望欽差能借整頓淮南之際殺了安懷德。

    安懷德要求欽差將孫負乙和滅門慘案轉交兩江,司馬驕立刻跳出來抓著徐州觀音丟失和三千漁民攻擊安懷德。

    雙方隔空鬥法,幾樁案子同時僵持,直到東宮來信打破司馬驕無計可施的局面。

    司馬驕看完信,拍著大腿驚呼:“安懷德果然有二心!原來他真正臣服的人是靖王。好啊,臥底這麼多年,借東宮的聲勢,吸盡我司馬氏血肉,現在想利用完就扔,天底下哪來這麼便宜的好事?來人,來人——”

    “帶我的官防印信和太子口諭前往兩浙調兵,隨我到揚州包圍寄暢山莊。”

    與此同時,鄭運副借欽差口諭,找上舊部、也是鄭國公府門黨的揚州府行營都監,連夜趕往寄暢山莊。

    ***

    天色晦暗,蜿蜒山路亮起火把,形成一條曲折長龍,正朝寄暢山莊前進,而在山的背面也有條火龍行走於陡峭的山路,逐步逼近。

    山巔上,一人一馬居高臨下俯瞰底下兵馬走過的盛況,身後則是一列重甲武裝的騎兵,玄鐵鎧甲沾染未乾涸的烏黑鮮血,順著重甲鱗片的紋路嘀嗒落地,連人帶馬縈繞著揮之不去的肅殺和血腥氣。

    他們正是霍驚堂帶領的十五唐河鐵騎,一個時辰前闖進寄暢山莊殺光裡頭的禁軍,一刻鐘前才離開,駐足山頂觀望兩方人馬的碰撞。

    鄭楚之和司馬驕的人包圍山莊,兩方人馬撞個正著,沒等司馬驕反應過來,鄭楚之已經率兵搶先一步衝進山莊。

    司馬驕愣了下,隨即惱羞成怒:“攔住他——不,快進去!趕在他前面搶下銀子!”

    兵馬明火執仗衝進山莊,互相推搡,顯然不擅長打仗的司馬驕略遜一籌,他帶的兵馬還是從兩浙借來的,日夜兼程,緊趕慢趕,未有休息,比不過揚州本地行營兵馬精神飽滿,很快處於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