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溪笛曉 作品

第34章 第 34 章

    文哥兒一臉的為難:“這麼多書,得看多久才能看完啊!”

    謝遷和楊廷和都聽得直樂。

    謝遷笑著說道:“你這志氣可真不小,小小年紀就想把這麼多書全看完。”

    文哥兒被謝遷這麼一說,覺得也對。他又不是要全部看完,只要挑自己感興趣的讀就好了。

    他一本正經地說:“不讀那麼多,只讀一點點!”

    謝遷正要逗逗他,就瞧見書架間走出來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官員。

    對方穿著便服,不過同為朝官,謝遷和楊廷和還是第一眼就認了出來:此乃今年秋後才新官上任的國子祭酒鄭紀。

    鄭紀相貌方正,性情也剛直,他曾經上書請求憲宗皇帝親賢臣遠奸邪,好好當個勵精圖治的明君。

    可惜憲宗皇帝不搭理他。

    鄭紀一個生氣,辭官回福建老家種樹修橋搞教育,搞了足足二十年之久,在家鄉頗有名望,近年來才重歸朝廷。

    鄭紀是今年從浙江按察司提學副使升到國子祭酒的,目前新官剛上任不到兩個月,是以連旬休日都在國子監裡轉悠,思索著該如何改正國子監的弊端。

    國子監這樣的龐然大物,比不得他在鄉間授學自在。他自己教學生,那是想收誰就收誰,想怎麼教就怎麼教,如今來到國子監卻是得按照規矩來。

    只這麼短短兩個月,鄭紀就感覺自己手腳像是被綁縛住了,怎麼都施展不開。

    這也不能怪他,變革這種事本來就牽一髮而動全身,不想動的人實在太多了。他不過是個遠離朝堂二十餘年的閒人而已,在朝廷裡哪裡說得上話?

    最安全的做法,就是隨波逐流、維持舊制了。

    左右不過在這任上幹個三兩個任期的事,只要不出差錯就能平安遷官,根本不必冒著巨大風險去大刀闊斧地改變什麼。

    他五十多歲了,兒孫都不少,學生也挺多,要是出個什麼差錯,很容易帶累許多親朋好友。

    他不再是年輕氣盛、怒而辭官的那個鄭紀了。

    人總是會老的吧?

    雄心壯志也終將泯滅於漫長而無情的歲月之中。

    鄭紀正在國子監浩如星海的藏書間踱步沉吟,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了年輕人與小孩兒說話聲。

    鄭紀抬眼看去,發現兩個年輕人約莫三十來歲,兩個小孩兒瞧著也就兩三歲、四五歲的年紀,於他而言都是小後生。

    就那麼小一點的小孩兒,竟就天真地考慮起怎麼把這一樓的書太難讀完。

    鄭紀心裡有種莫名的情緒在湧動。他年過半百,已經老了,可是大明還有許許多多年輕後生,這些後生們滿懷壯志想要為國效力,可他們這些老東西卻連為他們掃除點障礙、鋪平點道路都做不到,哪有臉當什麼前輩?

    於是鄭紀踱步走了出去。

    謝遷和楊廷和領著兩個小的上前向鄭紀見禮,又給文哥兒兩人介紹了一下鄭紀,說這是國子祭酒東園先生。

    東園乃是鄭紀的別號。

    文哥兒一聽就懂,國子祭酒,相當於北大校長!

    他立刻想到了自己無情無義的親哥,上前很乖巧地喊了聲“先生”,接著熱情地和鄭紀介紹起他哥:國子監新生,愛胡鬧,亟需管教!你瞅瞅他,回到京師不立刻來國子監報到,反而呼朋喚友到處玩兒,不像樣!以後如果他犯了錯,不要給他面子,打他,狠狠打他!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一聽就知道這小子是在埋怨他哥不帶他玩。

    鄭紀把說得手舞足蹈的小豆丁抱了起來,笑著說道:“行,我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