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溫鶴眠,天生劍心,少年天才,是玄虛劍派歷來最為年輕的長老。可惜十年前仙魔大戰,他雖與另外幾名高手共滅魔尊,自身卻也遭受重創,靈骨折損、識海破滅,修為盡失。



    在那之後,他便一直居於清虛谷中。弟子們都知道那裡住著位前輩,很識趣地不再前往。



    偏偏原主在摘星閣受了傷心情不好,出於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心情,居然硬闖了進去。



    說起溫鶴眠與原主,兩人其實頗有淵源。



    原主自出生起便展現出了驚人靈氣,恰逢一日溫鶴眠路過寧府,出於愛才之心,坦言有朝一日等她長大,若有心踏入仙途,可隨時前往玄虛派拜他為師。



    然而原主好不容易長大,曠日持久的仙魔大戰便拉開序幕,再然後,便是天才隕落、居於清虛谷閉門不出。



    如果沒出意外,溫鶴眠理應才是她的師尊。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原主才對溫鶴眠格外惡劣——



    她認為自己的師尊理應居於高位,這樣一個沒了用處的廢人,連提起都覺得是笑話。



    萬萬沒想到溫鶴眠在劇情中後期得了機緣,意外恢復實力,她那時再去喊人家師尊……



    寧寧當初看得尷尬癌都要犯了。



    清虛谷乃仙家休養生息之地,遠處的高峰隱匿於流雲之中,穿過狹道一線天,便是一處綠意盎然的幽谷。



    清風環繞,水波不興,花香樹影遙遙相映,蒼綠枝頭盛滿了摔碎的陽光。窈窕春色被鶯聲燕語銜得遍地都是,點點落花隨風而下,盪開一汪輕粉。



    寧寧聽見一道琴音。



    她學過樂理,在音樂上頗有天賦。聽出這琴聲雖則悠久綿長、清雅脫俗,卻藏匿著幽幽哀思,猶如化不開的濃愁。



    這是書裡她與溫鶴眠的初見。



    溫鶴眠鬱郁不得志,在谷中奏樂彈琴,原主早就對他心生鄙夷,不但出言不遜,還直接用一塊大石頭砸碎了古琴。



    真是沒有最作死,只有更作死。



    她招惹的每個人都在日後成了惹不起的大人物,以這運氣,堪稱彩票反買,別墅靠海。



    寧寧面無表情地抱起一塊大石頭,順著琴音傳來的方向走。



    她走得慢,不知怎麼,忽然毫無徵兆地停下。



    寧寧:?



    寧寧試著右腿用力,沒動。



    左邊也不行。



    她的整個身子都像沒了力氣,一動不動地愣在原地。



    “等等等等,這是怎麼回事啊!”



    寧寧在心裡狂戳系統,那道萬年裝死的聲音終於不情不願地出現:



    [你中了**花的毒。此花聚集於清虛谷中,元嬰之下聞到香氣,皆會身體麻痺一柱香時間。等慢慢適應,便自行解除。]



    啊不是。



    讓她在這兒站一柱香時間,溫鶴眠不會直接走掉吧?怎麼原主就沒撞上這種事?難道她的運氣比原主差還不成?



    不就是食堂排隊菜剛好被前一個人打完,只有保底才能抽到ssr,每回作死都把自己弄得很慘嗎?



    寧寧的心裡充滿了小問號,很快地,小問號們一一聚集,成了個大大的感嘆號。



    她手裡還抱著塊石頭。



    可是她已經沒力氣了。



    意識到即將發生的事情,寧寧選擇笑著活下去。



    曾經有一份完美的作死機會放在她面前,她沒有珍惜,等失去的時候才後悔莫及。如果上天能夠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寧寧會對那顆石頭說:



    原來你降落的速度,不是秒速五釐米。



    石塊落下,正中腳背。



    瑟瑟發抖的五根指頭蜷縮在一起,一起顫抖,終於明白了什麼是溫柔。



    清風徐來,雲開霧散。



    於是當溫鶴眠抬頭,恰好望見遠處一道清麗的身影。



    面貌姣好的少女獨自立於千年古樹下,身邊是盛開的悠悠白花。



    她立得筆直,彷徨在寂寥的谷底,任由清風拂過漆黑髮絲與潔白裙邊,撩動一片疏影暗香,默默彳亍之時,冷漠悽清又惆悵。



    他們相顧無言,在由他彈奏的琴音裡,一滴淚從少女眼底滑落。



    溫鶴眠不由微微一愣。



    這首曲子潛藏了無盡哀思,卻並未輕易表露,旁人所聽,皆言悠然自得、神清氣爽。



    唯有她,聽罷掉了眼淚。



    這、這——知己莫過於此!



    寧寧見他看見自己,也顧不上其它,掙扎著用盡全身力氣挪動嘴唇,用唇語擠出幾個歪歪扭扭的字:“師尊救我!快來拜託!”



    溫鶴眠靜靜看著她,努力分辨口型。



    逝去舊夢……快快擺脫?



    多麼善解人意、知書達禮的小弟子,連說話都如此溫言細語。她定是知曉他的遭遇,以此作為安慰。



    但往日的夢魘,哪能輕易脫身而出。



    溫鶴眠朝她輕輕搖頭,以琴音作答,手中力道加重,琴音便愈發如泣如訴。



    見他坐在原地搖頭,寧寧恨不得從心裡吐出一口血,哭得更厲害了。



    這老狗賊!非但不來幫她,彈琴還彈得更歡了!求求你做個人吧!!!



    不就是當初不做你徒弟了嗎,不就是性格嬌縱了一點嗎!她還只是個孩子啊嗚嗚嗚!



    琴音漸重,激起草動風吹。



    溫鶴眠長睫低垂,緊抿的蒼白薄唇勾出一絲輕微弧度。



    那姑娘果然心有所感,聽出他琴聲中愈發悽切的內核,不但露出了更加憂傷的表情,眼淚也在不停地流。



    已經不知道有多久了。



    終於有人願意來看看他這被天下遺忘的廢人,終於有人聽得懂他的琴聲。



    知音難逢,一曲難斷。



    孤寂許久的青年為答謝那不知名的小姑娘,毫不吝惜自己的樂音,拂手繼續彈奏。



    他看見女孩一直在哭,想必是想起了什麼傷心的往事,觸景生情。



    每個人心裡都藏著見不得光的秘密,他不願前去打擾,便靜靜坐在原地,極有耐心地等她哭完。



    於是寧寧的腳趾一直腫著。



    心裡罵他的話串成了rap,也隨琴聲吭哧吭哧一直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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