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重山秘境位於流明山中,當玄虛劍派的浮空仙舟抵達山門,正是晌午時分。



    流明山乃仙門大宗,與玄虛派專注於劍道、梵音寺潛心修佛不同,流明山裡融匯了為數眾多的修仙派別,類似於一所綜合性大學。



    山中仙雲繚繞、湖泊遍佈,陽光落進湖水之中,盪漾出晶瑩明朗的點點微光,如同太陽被打碎後跌落凡塵,空山流明。



    山林之間仙鶴悠然,瓊樓玉宇佇立於層層山峰上,粼粼水波掩映著白牆琉璃瓦,好似人間仙境。



    “這地方也太大了吧!”



    賀知洲從仙舟上跳下來,為抒發內心激動,直接來了串二十一世紀直男三連:“牛逼!無敵!六六六!”



    這廝被長老們叫去清宵殿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解釋清楚,自己只是察覺出裴寂身上的魔氣,試圖調查他的身份;而所謂“又黑又粗的東西”,只是把小小的破魔刀。



    紀雲開聽了會沉默,師靜漪聽了會落淚。



    聽說長老們集體沉默許久,最後是天羨子佯裝無事地咳嗽一聲:“對啊對!我們叫你來就是為了說這件事——咱們不能歧視魔族血脈嘛!裴寂他又沒做錯什麼事,攤上那麼一個老爹,誰能有辦法?知洲,你要明白我們的一番苦心吶!”



    於是此事就此揭過,賀知洲向寧寧訴苦時的評價是,那群人不應該吃飯,吃去汙粉就夠了。



    “玄虛劍派來了!”



    立在山門前的中年男人朗然一笑,跨步迎上前來,身後跟著好幾個修為不俗、藍衣束髮的弟子:“咱們許久不見了,有失遠迎!”



    來人正是流明山掌門人何效臣。



    他話剛說完,耳邊就響起一道波瀾不起卻暗藏興奮的男音:“掌門何時有空與我比劍?”



    何效臣居然也不推脫,當即看向發出約戰的真霄,黑眸裡亮光一閃:“就現在!走,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掌門。”



    身後有弟子開口:“如今正是迎接各大門派的時候,您要是走了……”



    何效臣大手一揮:“就說我迎客迎得走火入魔,人快沒了,在房間靜養。”



    說罷又扭頭對真霄道:“走!”



    兩道劍影化光而去。



    看何掌門那副溫文爾雅的書生模樣,沒想到也跟真霄一樣是個戰鬥狂。



    “請諸位不要在意。”



    之前說話的藍衣弟子笑得禮貌又不失尷尬,側身一抬手,讓開一條寬敞壯闊的山道:“在下流明山謝峻明。秘境於明日開啟,今天門派裡為諸位準備了一餐宴席,請隨我往這邊來。”



    玄虛劍派來了十五名弟子,寧寧認識的有林潯、裴寂、賀知洲與秦姝。



    宴席佈置在璇璣峰峰頂,雲氣蒸騰間,珍饈美饌目不暇接,頗有幾分九天之上的仙家盛宴之感。



    寧寧和林潯這倆倒黴孩子吃慣了土,已經好久沒見過這麼多美食佳餚。尤其寧寧從另一個世界穿越過來,看每種食物都覺得格外新奇,沒做多想地大快朵頤。



    謝峻明略微一怔。



    秘境之前的宴席,雖然名曰“休養生息”,但對於各大宗門的弟子來說,最大目的還是探聽情報,斟酌對手們的實力。



    哪有這樣當真一股腦撲在食物上的。



    寧寧吃得嘴角帶笑:“柔軟冰涼,細膩絲滑。一口咬下去,涼絲絲的甜氣好像化成水,一股腦流到了胃裡。白玉糕天下第一!”



    林潯眼角泛紅:“這魚湯鮮嫩可口,應該使用了上等清露去除腥氣,乍一嘗來濃香四溢,無與倫比。”



    謝峻明:……



    你們怎麼還做起美食測評了喂!還有喝了口魚湯就感動得眼角發紅,這位道友你是認真的嗎!



    “年輕。你們難道不知道,這宴席壓根不是用來吃東西的嗎?”



    終於來了個明白人。



    謝峻明朝說話的那人看去,只見賀知洲一襲白衫,五官俊朗,舉手投足間盡是瀟灑肆意,毫無疑問是位風度翩翩的小郎君。



    從來到璇璣峰起,他便一直神色凝重地打量著在場所有宗門弟子,想必心思縝密,在心裡暗暗準備著計劃,只等秘境開啟後一鳴驚人。



    賀知洲說罷停頓片刻,隨即瞪著眼睛加快語速:“這裡有好多帥哥美女啊我的天!還不趕快飽一飽眼福!”



    謝峻明:……



    好,真行,不愧是你們玄虛派。



    林潯性子害羞至極,連在大庭廣眾之下端詳別人都不敢;只有寧寧很老實地抬起腦袋,瘋狂點頭:“真的真的!好多漂亮姐姐!”



    她說著又拿起一塊甜點,眼睛裡像是閃著光:“那邊藍裙子的姐姐真好看,要是能跟她說上話就好了。”



    謝峻明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宴席角落坐了個身穿水藍色長裙的少女,鳳目朱唇、膚如凝脂,此時渾身籠了層淡淡的日光,便愈發白得近乎透明。



    那少女眉目如畫如煙,孑然坐在一邊時,彷彿連身邊的風都為之放慢了腳步,安靜得不可思議。



    “那是我們流明山的雲端月師妹,想和她說話,估計挺難。”



    謝峻明誠實道:“也不是說她有多麼恃才放曠、難以接近,只是雲師妹生性怕人,除了面對身邊親近的朋友親人,其餘時間一概不會出聲。”



    那豈不是社恐症狀比林潯還要嚴重。



    寧寧點頭道了謝,把視線往另一邊挪。



    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裡,同樣引人注目的還有另一個。



    與獨來獨往的雲端月不同,此人身邊圍了不少宗門弟子,看起來人緣十分不錯。



    那是個年輕的少年和尚,生得格外俊朗。



    小和尚著了白袍,身形高挑,一雙桃花眼裡時刻含著笑,高挑的鼻樑之下,淺粉色唇角向上勾起弧度。



    他模樣出眾,眉心一點艷麗紅痕,笑起來卻宛如天山遙不可及的雪蓮,氣度不凡。



    “那是梵音寺的明空。”



    謝峻明的目光跟著她的走,很有耐心地解釋:“少年天才,慈悲為懷。”



    他話音剛落,身旁便響起一陣清澈少年音,帶著懶散的笑意,如同貓爪輕輕撓在耳膜上:“在場的哪一位不是少年天才?”



    這聲音很好聽,寧寧嘴裡包著糕點,圓溜溜的黑眼珠咕嚕一轉。



    然後聽見身旁的賀知洲“哇”了一聲。



    來人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漂亮程度竟絲毫不遜於明空——



    甚至以“撩人”的程度來說,還要更勝一籌。



    少年紅衣似火,在各大門派以黑白藍為主色調的門服裡尤其突出。



    如墨長髮披散在身後,襯得臉龐瓷白如玉、薄唇紅得驚人,狹長眼眸裡溢滿笑意,看似漫不經心,可只需眼尾輕輕那麼一挑,便有了萬種風流豔色。



    更不用說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好似揉進了千般曖昧,媚色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