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嬰 作品
第九十一章
“哈？寧寧他們要挑戰影魔？”</p>
林淺聞風而來, 手裡抱著只大白兔:“如果沒記錯的話，影魔應該是元嬰期的水平吧？他們一群小金丹能行嗎？”</p>
“那小丫頭似乎勢在必得。”</p>
天羨子斜靠在木椅上，視線從玄鏡移開, 不知正遙遙望著什麼地方，說到這裡，突然輕笑一聲:“瓊山一役……記憶猶新吶。”</p>
林淺頷首揚眉:“畢竟天羨長老也是佈陣者之一。”</p>
當年戰事迫在眉睫, 天下處處民不聊生。為儘快降伏影魔, 各大宗門的長老們於瓊山設下千光歸元陣法, 輔以縱橫劍氣, 兩相交匯之下, 才終於將其重創。</p>
影魔棲息之處死氣沉鬱, 為防止氣息蔓延至人間, 崑山掌門將整個瓊山納入芥子界, 存入煉妖塔中。若說有何遺憾……</p>
林淺轉眸望向玄鏡, 畫面裡的寧寧正倚在高聳挺拔的山壁旁，目不轉睛打量著士兵們留下的念靈。</p>
逝去之人的強烈思念能為天地靈氣所容，將回憶裡的片段一遍遍重複投映, 那片不可觸碰的虛影, 被稱作“念靈”。</p>
在瓊山犧牲的戰士何其之多, 強烈念力滯留於煉妖塔這個封閉空間, 無法消散，亦不會減弱，理所當然形成了諸多幻影，在大雪中時有出現。</p>
林淺眸光稍暗, 沒再出聲。</p>
在瓊山之戰裡唯一的遺憾, 便是那些前仆後繼捨命相助的凡俗百姓。在鋪天蓋地的魔潮裡, 他們難以招架, 幾乎全軍覆沒。</p>
那段記憶太過遙遠，她本以為自己會逐漸忘卻，如今回想起來，卻是歷歷在目。</p>
修真界與正統軍隊皆傷亡慘重，那支名為“劍剎”的隊伍，由各地而來的平民組成。</p>
其中有男有女，有屠夫書生，也有武師大夫，聽說甚至來了好幾個青樓小倌，累得整日整夜叫苦連天。</p>
當初瓊山死氣暴漲，必須儘快收入煉妖塔，而長老們精疲力竭，連為將士們好好收屍的機會都沒剩下。</p>
林淺眼睫微垂，靜靜望著玄鏡裡的畫面。</p>
也不知道今日……他們能否成功。</p>
“當年的瓊山，並不是這般模樣吧？”</p>
沉默良久，她再度出聲:“瓊山如玉，山巔之上，最適合觀賞日落日出。”</p>
紀雲開拿手撐著下巴，打了個哈欠:“魔氣肆虐，在所難免。”</p>
他說得心不在焉，從嘴角揚起嘲諷般的淡笑:“影魔那團醜東西，自己見不得光，就非要讓別人也看不到。我記得它有吞天蔽日之能，戰意越強，周遭就越是昏暗、氣候也會越發寒涼，等會兒激戰的時候寒意入骨……對於那幾個孩子來說，可算不上什麼好天氣。”</p>
“我對寧寧有十成信心。”</p>
天羨子咧嘴笑笑:“咱們要不打個賭？”</p>
“不了。”</p>
紀雲開往嘴裡塞了塊紅棗糖，淺月形狀的眉毛向上一挑:“在場所有人，恐怕都不願見到她失敗的景象。”</p>
*</p>
煉妖塔內，賀知洲被越來越低的溫度凍得打了個哆嗦。</p>
自從與寧寧商定好作戰計劃，許曳和周照便聚在一起嘰裡咕嚕討論許久，最終得出結論:</p>
雖然想不通也聽不懂，但根據寧寧一本正經的描述來看，這法子似乎還挺有用。</p>
當然，前提是她那段“一本正經的描述”所言不虛。</p>
“怎麼，還在看那些士兵留下的念靈啊？”</p>
賀知洲見她看得入神，帶了幾分好奇地走到寧寧身邊:“你之所以執意要擊敗影魔，是因為那封信吧？”</p>
寧寧雙手背在身後，倚向山壁時，被刺骨寒意凍得皺起眉頭。</p>
“擊殺它的得分當然也是個重要因素，我們不可能去當免費打工仔。”</p>
她把後腦勺往石壁一靠，語氣平靜:“我只是覺得，如果那些屠魔的士兵捨棄性命付出一切，到頭來卻變成他們最為痛恨的模樣……”</p>
“怎麼說呢。”</p>
寧寧說:“不仙也不俠，叫人心裡怪難受的。”</p>
賀知洲笑了。</p>
他少有收斂神色的時候，此時一雙漆黑眼眸靜悄悄沉澱下來，雋秀眉眼映了雪色:“當年仙魔大戰何其慘烈，不得善終的好人吶，估計數也數不清。”</p>
他們兩人都未曾經歷過那段時光，只能透過他人之口窺見些許舊事。</p>
什麼血流成河、白骨遍野，都是聽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老詞，直到今日親眼所見瓊山之景，才頭一回無比真切地感受到殘酷與絕望。</p>
“也難怪世人會對魔族存有那麼大偏見。”</p>
賀知洲嘆氣:“不共戴天之敵啊。”</p>
寧寧被風雪迷了眼，不知怎地，忽然想起裴寂。</p>
他出生於仙魔大戰尾聲，正是人們對魔修恨意最濃的時候。</p>
在那樣漫長的童年時代裡，他頂著萬人厭棄的血統，究竟是怎樣度過一天又一天的呢。</p>
她不敢深思，僅僅是這樣淺嘗輒止地想到，都會下意識覺得心口發悶。</p>
“好啦——”</p>
寧寧把凌散的雜亂思緒拋在腦後，站直起身，音量微微揚起:“各位準備好了嗎？”</p>
“準備好了！”</p>
許曳摩拳擦掌，兩眼放光:“若是蘇師姐知曉我擊敗影魔……誒嘿，誒嘿嘿。”</p>
周照瞥向他的眼神裡顯而易見寫了“沒出息”，很是嚴肅地望向寧寧。</p>
“我不要此戰的任何榮譽，願把所有功勞都獻給你——但求保守好冰面上那個秘密，尊敬的母親。”</p>
……結果你連“尊敬的母親”都毫不猶豫地叫上了，比許曳更沒出息啊！她一個妙齡少女，才不想要這種五大三粗的兒子呢！</p>
“這次的交鋒很是危險，大家萬事小心，切勿戀戰。”</p>
這群隊友似乎都不怎麼靠譜，寧寧扶額道:“到時候如若不敵，我們就立馬逃跑，隊友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p>
這句話極有畫面感，由於代入感太強，賀知洲已經覺得自己慘敗於影魔、輸到落荒而逃了。</p>
“無論結果如何，我定會全力以赴。”</p>
寧寧向前伸出右掌，頰邊笑出兩個小梨渦:“大家一起加油，把五十層徹底拿下吧。”</p>
賀知洲熱血沸騰，一把搭在她手背上:“衝啊！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p>
許曳深吸一口氣:“師姐，我、我可以的！”</p>
周照最後把手覆上:“為了我尊敬的父親母親，祝二位萬壽無疆。”</p>
寧寧:……</p>
所以不要再叫啦！</p>
*</p>
影魔具有吞光噬熱之力，所處之地幽暗如夜，在蔓延的死霧與魔氣裡，只能感受到深深的寒冷與窒息。</p>
“雖然我們能依靠龜息丹，暫時躲避那些骨傀的攻擊，”賀知洲探頭探腦，壓低聲音道，“可一旦驚動影魔，它同樣可以操縱骨傀朝我們發起猛攻。”</p>
周照吹了吹一縷垂落的烏髮，勢在必得地伸出大拇指，指了兩下自己胸膛:“萬劍宗的實力，絕對沒得說——我和許曳絕對能把它們攔下。”</p>
林淺聞風而來, 手裡抱著只大白兔:“如果沒記錯的話，影魔應該是元嬰期的水平吧？他們一群小金丹能行嗎？”</p>
“那小丫頭似乎勢在必得。”</p>
天羨子斜靠在木椅上，視線從玄鏡移開, 不知正遙遙望著什麼地方，說到這裡，突然輕笑一聲:“瓊山一役……記憶猶新吶。”</p>
林淺頷首揚眉:“畢竟天羨長老也是佈陣者之一。”</p>
當年戰事迫在眉睫, 天下處處民不聊生。為儘快降伏影魔, 各大宗門的長老們於瓊山設下千光歸元陣法, 輔以縱橫劍氣, 兩相交匯之下, 才終於將其重創。</p>
影魔棲息之處死氣沉鬱, 為防止氣息蔓延至人間, 崑山掌門將整個瓊山納入芥子界, 存入煉妖塔中。若說有何遺憾……</p>
林淺轉眸望向玄鏡, 畫面裡的寧寧正倚在高聳挺拔的山壁旁，目不轉睛打量著士兵們留下的念靈。</p>
逝去之人的強烈思念能為天地靈氣所容，將回憶裡的片段一遍遍重複投映, 那片不可觸碰的虛影, 被稱作“念靈”。</p>
在瓊山犧牲的戰士何其之多, 強烈念力滯留於煉妖塔這個封閉空間, 無法消散，亦不會減弱，理所當然形成了諸多幻影，在大雪中時有出現。</p>
林淺眸光稍暗, 沒再出聲。</p>
在瓊山之戰裡唯一的遺憾, 便是那些前仆後繼捨命相助的凡俗百姓。在鋪天蓋地的魔潮裡, 他們難以招架, 幾乎全軍覆沒。</p>
那段記憶太過遙遠，她本以為自己會逐漸忘卻，如今回想起來，卻是歷歷在目。</p>
修真界與正統軍隊皆傷亡慘重，那支名為“劍剎”的隊伍，由各地而來的平民組成。</p>
其中有男有女，有屠夫書生，也有武師大夫，聽說甚至來了好幾個青樓小倌，累得整日整夜叫苦連天。</p>
當初瓊山死氣暴漲，必須儘快收入煉妖塔，而長老們精疲力竭，連為將士們好好收屍的機會都沒剩下。</p>
林淺眼睫微垂，靜靜望著玄鏡裡的畫面。</p>
也不知道今日……他們能否成功。</p>
“當年的瓊山，並不是這般模樣吧？”</p>
沉默良久，她再度出聲:“瓊山如玉，山巔之上，最適合觀賞日落日出。”</p>
紀雲開拿手撐著下巴，打了個哈欠:“魔氣肆虐，在所難免。”</p>
他說得心不在焉，從嘴角揚起嘲諷般的淡笑:“影魔那團醜東西，自己見不得光，就非要讓別人也看不到。我記得它有吞天蔽日之能，戰意越強，周遭就越是昏暗、氣候也會越發寒涼，等會兒激戰的時候寒意入骨……對於那幾個孩子來說，可算不上什麼好天氣。”</p>
“我對寧寧有十成信心。”</p>
天羨子咧嘴笑笑:“咱們要不打個賭？”</p>
“不了。”</p>
紀雲開往嘴裡塞了塊紅棗糖，淺月形狀的眉毛向上一挑:“在場所有人，恐怕都不願見到她失敗的景象。”</p>
*</p>
煉妖塔內，賀知洲被越來越低的溫度凍得打了個哆嗦。</p>
自從與寧寧商定好作戰計劃，許曳和周照便聚在一起嘰裡咕嚕討論許久，最終得出結論:</p>
雖然想不通也聽不懂，但根據寧寧一本正經的描述來看，這法子似乎還挺有用。</p>
當然，前提是她那段“一本正經的描述”所言不虛。</p>
“怎麼，還在看那些士兵留下的念靈啊？”</p>
賀知洲見她看得入神，帶了幾分好奇地走到寧寧身邊:“你之所以執意要擊敗影魔，是因為那封信吧？”</p>
寧寧雙手背在身後，倚向山壁時，被刺骨寒意凍得皺起眉頭。</p>
“擊殺它的得分當然也是個重要因素，我們不可能去當免費打工仔。”</p>
她把後腦勺往石壁一靠，語氣平靜:“我只是覺得，如果那些屠魔的士兵捨棄性命付出一切，到頭來卻變成他們最為痛恨的模樣……”</p>
“怎麼說呢。”</p>
寧寧說:“不仙也不俠，叫人心裡怪難受的。”</p>
賀知洲笑了。</p>
他少有收斂神色的時候，此時一雙漆黑眼眸靜悄悄沉澱下來，雋秀眉眼映了雪色:“當年仙魔大戰何其慘烈，不得善終的好人吶，估計數也數不清。”</p>
他們兩人都未曾經歷過那段時光，只能透過他人之口窺見些許舊事。</p>
什麼血流成河、白骨遍野，都是聽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老詞，直到今日親眼所見瓊山之景，才頭一回無比真切地感受到殘酷與絕望。</p>
“也難怪世人會對魔族存有那麼大偏見。”</p>
賀知洲嘆氣:“不共戴天之敵啊。”</p>
寧寧被風雪迷了眼，不知怎地，忽然想起裴寂。</p>
他出生於仙魔大戰尾聲，正是人們對魔修恨意最濃的時候。</p>
在那樣漫長的童年時代裡，他頂著萬人厭棄的血統，究竟是怎樣度過一天又一天的呢。</p>
她不敢深思，僅僅是這樣淺嘗輒止地想到，都會下意識覺得心口發悶。</p>
“好啦——”</p>
寧寧把凌散的雜亂思緒拋在腦後，站直起身，音量微微揚起:“各位準備好了嗎？”</p>
“準備好了！”</p>
許曳摩拳擦掌，兩眼放光:“若是蘇師姐知曉我擊敗影魔……誒嘿，誒嘿嘿。”</p>
周照瞥向他的眼神裡顯而易見寫了“沒出息”，很是嚴肅地望向寧寧。</p>
“我不要此戰的任何榮譽，願把所有功勞都獻給你——但求保守好冰面上那個秘密，尊敬的母親。”</p>
……結果你連“尊敬的母親”都毫不猶豫地叫上了，比許曳更沒出息啊！她一個妙齡少女，才不想要這種五大三粗的兒子呢！</p>
“這次的交鋒很是危險，大家萬事小心，切勿戀戰。”</p>
這群隊友似乎都不怎麼靠譜，寧寧扶額道:“到時候如若不敵，我們就立馬逃跑，隊友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p>
這句話極有畫面感，由於代入感太強，賀知洲已經覺得自己慘敗於影魔、輸到落荒而逃了。</p>
“無論結果如何，我定會全力以赴。”</p>
寧寧向前伸出右掌，頰邊笑出兩個小梨渦:“大家一起加油，把五十層徹底拿下吧。”</p>
賀知洲熱血沸騰，一把搭在她手背上:“衝啊！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p>
許曳深吸一口氣:“師姐，我、我可以的！”</p>
周照最後把手覆上:“為了我尊敬的父親母親，祝二位萬壽無疆。”</p>
寧寧:……</p>
所以不要再叫啦！</p>
*</p>
影魔具有吞光噬熱之力，所處之地幽暗如夜，在蔓延的死霧與魔氣裡，只能感受到深深的寒冷與窒息。</p>
“雖然我們能依靠龜息丹，暫時躲避那些骨傀的攻擊，”賀知洲探頭探腦，壓低聲音道，“可一旦驚動影魔，它同樣可以操縱骨傀朝我們發起猛攻。”</p>
周照吹了吹一縷垂落的烏髮，勢在必得地伸出大拇指，指了兩下自己胸膛:“萬劍宗的實力，絕對沒得說——我和許曳絕對能把它們攔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