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我表哥打小在鸞城長大，前日剛從南嶺降妖回來。”</p>



    鄭薇綺樂悠悠地解釋:“之前十方法會的結束儀式，就是由他主持。”</p>



    寧寧一愣:“結束儀式？”</p>



    “你都睡了這麼久，十方法會自然早就過了。”</p>



    鄭薇綺一點她額頭:“你也太豁得出去了吧！靈樞仙草誒，居然直接吞下去——若不是百草堂諸位長老一道出力搶救，你恐怕就沒命了。”</p>



    她說罷一勾嘴角，眯起眼睛問:“你難道就不好奇，自己在法會里的名次？”</p>



    說老實話，寧寧對於自己在十方法會里的成績並沒抱太大希望。</p>



    她在六十二層耗盡靈力，與裴寂一道提前出塔，就除魔數目而言，定是比不過其他人，但眼見鄭薇綺滿臉興奮的模樣，還是很給面子地問:“多少？”</p>



    鄭薇綺嘿嘿一笑，伸出右手的一根食指。</p>



    一個“一”。</p>



    寧寧茫然眨眨眼睛。</p>



    “幹嘛露出這種表情！金丹期第一名誒寧寧！”</p>



    鄭薇綺倏地蹦起來，比她更加興奮:“影魔是什麼級別的怪物，黑蛟又是什麼級別的怪物，連我撞上都懸，你居然全拿下了！我師妹簡直是天才！”</p>



    寧寧被她誇得紅了臉，小聲應道:“黑蛟……我其實並未出力。”</p>



    鄭薇綺義正言辭:“師兄的就是你的，你的還是你的！身為劍修，劍才是道侶，男人全是工具！”</p>



    她說著一頓，話匣子一旦打開就停不下來:“哇，當時表哥說完你是第一名，玄鏡裡顯現你與影魔那一戰的時候，整個城主府都沸騰了！超帥的！我師妹天下無雙！”</p>



    鄭薇綺的彩虹屁一套接著一套，寧寧聽得恍惚，懵懵摸了摸鼻尖:“裴寂呢？”</p>



    房間裡出現了很短的一段沉寂。</p>



    孟訣與鄭薇綺莫名對視一眼，唇角現出一抹笑，替她接過話茬:</p>



    “他是第二名。你在瓊山中以雪生光，將士兵們盡數超度，僅僅是他們為你掙得的分數便已遠超旁人，再加上黑蛟與獸潮，在金丹期弟子中自是一騎絕塵。”</p>



    他說著眸光一轉，眼底笑意加深:“只可惜裴寂非要在床邊守著你，法會第一名第二名都沒現身。”</p>



    鄭薇綺聞言又忍不住接話:“說到瓊山那一場，你究竟是怎麼才能想到那麼絕的法子？劍光一出——哇，我的心都酥了！超多小弟子來找我要你的傳訊符地址，全被我給拒絕了。”</p>



    “我、我也覺得小師姐很厲害。”</p>



    鮮少出聲的林潯眨巴著眼睛看她，瞳孔裡綴了晶晶亮亮的微光，一本正經地說:“師姐為了那些士兵拼死的決心……也特別棒！”</p>



    寧寧臉皮薄，不動聲色往裴寂身後藏了一些。</p>



    在原著劇情裡，以遙遙領先的優勢奪得魁首的，理應是裴寂。</p>



    他在十方法會結束後，被不少弟子喚作“殺神”，原因無他，只因殺伐果決，在秘境裡憑藉金丹期修為，硬生生多次越級除魔，殺出一條血路。</p>



    可裴寂卻為了她，在試煉尚未結束時，便匆匆離開了煉妖塔。</p>



    如今的事態發展與應有的劇情完全不同，系統卻從未發出過警告……</p>



    它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p>



    寧寧想不出個所以然，忽然聽見鄭薇綺的聲音:“對了表哥，你平日裡神龍見首不見尾，今日怎麼有空來陪我看望師妹？”</p>



    裘白霜抿唇笑笑:“我聽聞你終於通過學宮測驗，特意準備了驚喜。”</p>



    對哦。</p>



    鄭師姐正是因為通過了文試，才得以來到十方法會的。</p>



    說來也奇怪，大師姐一直秉持著“十年寒窗兩茫茫，看兩句，忘三行”的優良傳統不動搖。</p>



    據她自己所說，背書是一種享受，但她鄭薇綺不是那種貪圖享受的人，所以從不背書。</p>



    然而偏偏就是這樣，她其中一門課業居然拿了滿分，硬生生把總分往上拉了一大截，成功通過文試。</p>



    鄭薇綺兩眼放光，拼命點頭，本來已經做好了伸出雙手靜候紅包的姿勢，卻在下一瞬間表情僵住——</p>



    裘白霜道:“表妹所做文章奪得滿分，兄長喜不勝收，特從學宮長老手中將其求得，帶來鸞城共賞。”</p>



    鄭薇綺很明顯地嘴角一抽，整個人像卡了殼，僵在原地一動不動。</p>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師姐少見地慌了神:“別別別！表哥別！畢竟是我的私人物品，這樣不好吧！”</p>



    她話音剛落，便見青年儲物袋金光一現，顯出一疊卷軸。</p>



    與此同時房外傳來賀知洲新奇的叫喚:“哇，屋子裡居然這麼熱鬧——要共賞什麼寶貝？”</p>



    隨著賀知洲探頭進來，寧寧才發現他竟然同裴寂一樣，也是渾身纏了紗布，左手被包得跟粽子似的，能去角色扮演木乃伊。</p>



    林潯低聲向她解釋:“賀師兄在煉妖塔受了重傷，應該是方才剛醒來。”</p>



    慘還是他們慘。</p>



    兩個惺惺相惜的惡毒反派遙遙相望，唯有淚千行。</p>



    裘白霜為了自家表妹的學業操心許久，如今終於苦盡甘來，聲稱要留給自己一份驚喜，將試卷傳給旁人。</p>



    於是那疊紙兜兜轉轉，落在了看上去最為亢奮的賀知洲手裡。</p>



    “是鄭師姐的文試考卷？”</p>



    他看得嘿然一笑，裝模作樣念出最頂上的題目:“咳——《伏妖記事》。”</p>



    “對對對。”</p>



    裘白霜眉頭一揚，露出與鄭師姐同款的招牌咧嘴笑:“聽說規定的文題就是這個，學宮裡那麼多弟子，只有薇薇拿了滿分。”</p>



    賀知洲連聲讚歎，嘴裡幾乎可以塞雞蛋，絲毫沒注意到鄭薇綺本人詭異的神色，用標準播音腔繼續往下念。</p>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伏妖，是兒時在荒野中遇見了樹藤成精。</p>



    那藤妖身長數尺，咆哮著向我奔來，我像脫韁的野狗拼命逃跑，臨近絕望之時，突然見到一抹身形——</p>



    天哪！竟是我的表哥！］</p>



    ——表哥！</p>



    簡直是意外之喜！</p>



    裘白霜聽得心潮澎湃，兩眼亮得堪比奧特曼射激光，嘴角瘋狂上揚，繼續往下聽。</p>



    ［表哥身為一個初出茅廬的符修，竟單槍匹馬匍匐在地不斷前行，像一條蠕動的大蟲，逐漸靠近藤妖！</p>



    原來他絞盡腦漿，為救我於水火之中，最終想出一條妙計:</p>



    藤妖的眼睛長在腦袋而非腳上，只要趴在地上接近，就絕不會被它看見了！］</p>



    那條毫無邏輯可言的“妙計”簡直神經病，忽略它不談，“絞盡腦漿”這種詞語實在過於恐怖。</p>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此時此刻的裘白霜仍是在微笑。</p>



    ——雖然嘴角的弧度是向下撇。</p>



    林潯帶了幾分驚恐地看他，在小白龍的世界觀裡，這位滿頭白髮的表哥已經成了條絞來絞去的蠕蟲。</p>



    ［緊接著便是陣法流光四溢，藤妖慘叫連連，在刺眼的白光裡，我望見一道被擊飛的身影在空中翻滾跌落，正是表哥！］</p>



    ［表哥死了！］</p>



    乍一聽到自己的死訊，裘白霜一口氣差點沒順過來，瞪圓了眼睛拼命猛掐人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