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嬰 作品
125、番外二
話音未落,近在咫尺的小姑娘忽地低下頭。
在溫暖的火光裡,寧寧吻在他鎖骨下方的刀痕上。
長睫無措顫抖,裴寂喉頭輕動,發不出聲音。
那些疤痕象徵著他最為落魄的過往,每一條都難看又可怖,如同盤旋在身體各處的蜈蚣,連他自己都心生厭惡。
可寧寧卻吻在那裡,用了十足溫柔的力度。
“寧寧。”
他心裡既羞又燥,喑啞出聲:“那裡……不好,別碰。”
寧寧抬頭,與他四目相對。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裴寂臉色通紅。
他生了雙極為漂亮的眼睛,眼尾向上勾起,暈開一片桃花般的淺粉色。黑瞳裡蒙了層霧,看上去迷迷濛濛,將平日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意盡數遮去,有如遠山落雨,攜了股膽怯的柔色。
裴寂害羞起來……原來是這種模樣嗎?
像冰冰冷冷的冬雪慢慢融化,淌開一灘柔軟得過分的春水。
寧寧坐在他之上,將一切情緒盡收眼底,恍惚中,覺得自己的血條快要被清空。
她看著眼前的疤痕,想起裴寂曾經的過往種種,總覺得心裡難受。
他一直厭惡這些傷疤,因而把與它們相關的記憶全部埋在心底,不向任何人訴說,靜靜等待腐爛。
裴寂的這些心思,她都知道。
他總是一個人在悄悄難受。
寧寧的動作沒停,與他對視一
眼後,重新低了頭。
那些傷痕其實已經不痛了,唯有在陰雨天氣的時候,骨頭裡會傳來隱隱的悶疼。
可她唇瓣輕軟,貼上道道硬質長痕時,被他所厭棄的死肉竟有了知覺,酥意橫生。
有熱氣自心口向全身湧動。
裴寂壓下喉嚨裡的氣音,深吸一口氣,用右臂擋住雙眼,不讓喜歡的姑娘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
那道陌生的觸感停在胸口某處地方。
他聽見寧寧的聲音:“這裡……是不是很疼?”
她說話時移開嘴唇伸出手,指尖停留在一道深褐色疤痕,不敢用太大力道,輕輕一撫,有如掠影浮光,引來稍縱即逝的電流。
裴寂心亂如麻,不經思索地應她:“已經……不疼了。”
“是嗎?”
寧寧的指尖轉了個圈,視線沒從它上面挪走:“看上去傷得好重。”
“這是我尚未拜入玄虛的時候,途經駱洲,于山野之間……”
裴寂啞聲開口,甫一抬眸,對上女孩清亮的眼瞳。
那雙杏眼漂亮得不像話,好似深夜微漾的幽潭,當寧寧垂了眼睫注視他,瞳仁裡盛滿躍動的燭光,恍如水中明月。
她在看著他。
看見他身體上每一處不堪的地方。
這個念頭攜了股淺淺熱度,讓裴寂心口一燙。
此時此刻,彷彿連最簡單的注視都成了種不可言喻的曖昧,少年喉頭微動,調整氣息:“于山野之間遇見入了魔的妖修,他以劍入道,劍氣正中此處。”
“然後呢?”
被深深埋在心底的記憶重新湧上腦海,裴寂沉聲應道:“我那時沒有劍,只會用小刀,趁他神志混亂,頂著劍氣上前去——”
他說罷眸色愈深:“寧寧,這不是什麼好故事。”
裴寂不願告訴她更多。
他的過去陰暗無光,沒有任何值得稱道的地方,如同寥落髒亂的陰溝,聽了只會叫人心煩。
可寧寧不同。
她自小生長在無憂無慮的溫柔鄉,從不知曉那些髒汙與疾苦,裴寂也不想讓她知道。
月亮就應該高高遠遠地掛在天空,享受世間所有的美好與清明澄澈,怎能讓她染上陰溝裡的暗色。
裴寂不願叫寧寧為他感到難過。
她從他那裡得到的,理應只有溫情和快活。
覆在胸口的觸感悠悠一旋,途經他肋骨上尚且完好的皮膚時,加重力道輕輕一咬。
那處位置靠近腰。
她的氣息像團滾燙的霧,裴寂屏住呼吸,右手攥緊單薄床單。
“這裡呢?”
寧寧的視線一點點下滑,來到他小腹。
裴寂很瘦,並非纖細多病的孱弱,而是肌理勻稱、精壯漂亮的挺拔,從她的視角看去,能見到塊塊結實的腹肌。
以及肌肉上的一條凌厲長痕。
理智被無數道錯雜的情緒盡數吞噬,感官上的刺激似有若無,被她隨心所欲地牽引。
凝結的視線有如實體,他從未被如此認真地注視過。
裴寂快瘋了。
“這是我娘她……”
最後那個字被吞嚥回喉嚨裡。
寧寧低低“嗯”了聲,繼續向下。
一個接一個的吻輕輕柔柔,如同春日裡的第一場細雨,水滴細密,落在沉寂許久的池塘上,漣漪圈圈漾開。
池水輕顫,風的呼吸亦在輕顫,漣漪滲進不為人知的池塘深處,惹來陣陣不由自主的戰慄。
最後她來到更下面一點的位置。
也更羞恥且隱秘一些的位置。
牙齒緩緩咬住細白的長帶。
寧寧抬了眼睫,勾著嘴角望向他。
燭光微搖,映亮少女漆黑的眼瞳,與白玉般細膩的肌膚。
像只小狐狸或貓。
“裴寂。”
寧寧忽地笑了,聲音被壓得很低很低,尾音帶了點狡黠地上揚,將他整顆心都一併勾起來:“繼續嗎?”
喉結驀地一動。
心底被強壓下的情思有如暗潮湧動,尖嘯著衝破層層枷鎖,迅速填滿四肢百骸。剋制、矜持與內斂被吞沒得一絲不剩,那隻沉睡在胸口的野獸,悄悄伸出了尖利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