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熬鷹。
簷下經過的人站住了腳,“哪個職上的?”
汪軫忙上前弓腰,“御前的人,帶了萬歲爺的令兒,來找葉大人。”
對方“哦”了聲,粗聲粗氣讓等著,轉身進了誥敕房。
汪軫朝裡面探看,見堂上幾個人坐著,正含笑說話。葉鳴廊在列是肯定的,但坐在對面的人,看上去有幾分眼熟,似乎是司禮監新任的秉筆太監。籍月章近來不怎麼管事兒了,好些公務都交底下人處置,這位秉筆大有取而代之的勁頭。
汪軫曾經聽康爾壽說過,那是東宮洗馬楊自如的兒子,他當時就感慨:“了不得,這樣的人都能進東廠,上頭不查他的家世出身?”
康爾壽道:“
誰讓司禮監那幫人的學問不如他。都給淨了茬了,不怕他反天。早前武后還重用上官氏呢,你敢說武后不英明??()_[(.)]?18?*?*??()?()”
汪軫耷拉了腦袋,心道果然英雄莫問出處,有學問就是好,會弄筆桿子,不知多了多少升發的機會。
再朝裡頭瞅一眼,姓楊的侃侃而談,那種舒稱的模樣,就跟司禮監是他家開的似的。葉鳴廊呢,想是因為東廠逐漸壓了錦衣衛一頭,始終保持著謙遜的姿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錦衣衛裡頭得力的人,逐漸都給抽調到東廠做番役去了,錦衣衛的千戶成了東廠的檔頭。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萬歲爺需要一個衙門和錦衣衛分庭抗禮,這會兒是還沒得力的人補上,假以時日,東廠的人員還會變動,到時候還由不由楊穩弄權,就不好說了。
汪軫腦子裡胡亂琢磨著,天兒是越來越冷了,他跺了跺腳,一股刺麻的感覺蹦上了小腿肚。
堂上的葉鳴廊得了御前的消息,從議事房退了出來,“萬歲爺什麼示下?()?()”
汪軫把章回的話重又複述了一遍,原還巴望著葉鳴廊也摸不清頭腦,最好和他再商議商議,可惜沒有。人家一聽就明白了,除了眉目間有一絲為難,倒也沒說旁的。
汪軫問:“葉大人,您這會兒就過去啊?()?()”
葉鳴廊遲疑地看看天色,這麼晚了,跑到人家府上拜訪,實在不合禮數。但既然領了命,就不容他推辭了,只好硬著頭皮趕到白帽衚衕,向門房遞了名刺,說求見少夫人。
其實心下也忐忑,擔心她未必願意見他。他把內情透露給了皇帝,她唾棄都來不及,真能聽他的勸告嗎?
他是做好準備的,大不了無功而返,沒曾想她並未迴避,讓人把他請到前廳奉茶。
她來的時候,左右的人都退盡了,只剩她單刀赴會。見了面淡淡一笑,“指揮使大人漏夜前來,不知有什麼吩咐?()?()”
葉鳴廊很難堪,乾澀道:“不過是奉命……你很怨我吧?”
她倒也爽直,坦然道:“確實怨。早前你放了我,我一直拿你當恩人看待,什麼事都不瞞著你。卻沒想到,你轉頭把我給賣了,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父親的。”
他垂首輕嘆,“我食君之祿,護佑皇上安全,是我的本分。我知道你怨怪我,但也請給我解釋的機會,你自以為身世足以瞞天過海,上頭其實早就知道了。當初讓屠暮行處置魏家人,不該留活口,活人管不住嘴,稍加打探就無所遁形,你能瞞得了誰?”
如約恍然大悟,困擾了許久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原來果真是魏家這頭出了紕漏。可她並不後悔,身份敗露是遲早的事,要是為了徹底隱瞞,把魏家一門趕盡殺絕,那和餘崖岸還有什麼分別。
抬眼望向他,她無謂地牽了下唇角,“你今晚這個?”
他說不是,“我是奉命,這件事前前後後搭進去那麼多條人命,你還不打算收手嗎?之前我就勸過你,不要再去招惹那些權貴了,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安穩度過餘生,不好嗎?現在一步一步泥足深陷,想脫身也不能夠了,既報不了仇,也保不住自己,究竟有什麼意義?”
她聽完了,臉上浮起嘲諷的笑,“你不懂意義何在,因為你們都是執刀的人。我的全家,連剛滿月的孩子都被殺了,多少個日夜我夢見他們滿身血汙站在我面前,我要是無動於衷,還是人嗎?可你們呢,都勸我看開些,我怎麼看開,他們是我的至親啊!你們也知道殺盡婦孺天理難容,所以你們變出一個孩子來,謊稱他是今安,想來糊弄我,你們才是最可恥的!”
葉鳴廊被她罵得啞口無言,最後不得不繞開這個話題,語重心長道:“生於帝王家,本就是罪孽,要活下去,就得捨生忘死向上爬。我知道一切禍根都在晉王奪位上,但你可能從自己的境遇,但他對你的心是真的。你何不再給他一個機會補償呢,人生已經這麼艱難了,往後走得平順些,不行嗎?”
如約沉默了良久,在他以為她會有所動容的時候,涼聲說不行。
“血債血償天經地義,橫豎我的來歷你們都看透了,一刀殺了我,這事兒就了結了。可要是不殺我,我勢必在慕容存心上鑽兩個窟窿,就算你葉大人有三頭六臂,也阻止不了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