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吹透梨霜
熾熱之潮水化開冰魄。
嬴政握住她纖細的腰肢,黑髮順延著簌簌而落的水滴,他捏住她的手腕,燈火暗淡處,幾欲站立不穩,水面倒如波動的浮浪。
她咬唇不讓自己發出太大的聲音。
“夫人還是沒變過,始終不肯開口說上一句話。”
多年共枕,他低沉在她頸側之言,鄭璃還是會面紅耳赤。
今夜多少還是有些不同,不似咸陽宮的盛氣凌人,也不似咸陽宮的凝語愁眉。
落地一雙鶴銅燈上燭火被風緩緩吹得晃,蠟淚滴落,凝固一線。
鄭璃與他對視,湊在他耳邊喃喃。
她終於喚了他那個沉寂了十年,她來到咸陽的第一天,嬴政就想要聽到的稱呼。
“夫君。”
殊途同歸,更勝新婚。
——
第二日一早
暖室尚有餘溫。
鄭璃在他懷中平穩呼吸,美人肌膚勝雪,但帷幔之內不見寒冰。
此夜,嬴政沒有把太阿劍放在榻側。
他很慢地抽出手臂,生怕驚擾了她。
嬴政豈非不知有人為他去子年巷作了鋪陳,下臣有意要給他打理,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順了他們的好意。
趙高從前院來稟明情況。
嬴政沒料到跪在雪地中請罪的人並不是李斯,而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
嬴政表情不見任何情緒。
“臣巡夜之時,恰逢昨夜子年巷發生流民暴亂,臣沒有稟明上將軍,擅自率隊滅殺,犯下大錯,請大王責罰。”
“你是何名?”嬴政親問。
章邯有些意外,他頭一次見到秦王,這個令六國之人聞風喪膽的君王並沒有展現出想象中讓他如臨深淵的威懾。
“罪臣章邯。”
嬴政瞭然這是有人繞了大圈子,還去求了李斯也要把他送到他的眼前,想必這個章邯有些能耐,他並不打算問太多。
王綰看似是得了監國之職,再次留守咸陽。
更多也是嬴政有意不讓他來邯鄲,王綰在韓非一事上動作有異,嬴政並不懷疑他的忠心,但由於蔡澤的門生故吏的緣故,楚系昌平君與他定然有所牽扯。
嬴政不放心太多楚系知曉鄭璃是鄭室公主的身份。
他看著伏地的章邯,並不著急要逼問他身後之人,以待更多的人浮出水面。
嬴政掃了眼趙高。
趙高心領神會,大王要的是輕飄飄的蓋過去。他對嬴政的過去很是瞭解,行蹤自然也不差,這功勞原本是他想要撈一把,可沒想到有人竟然捷足先登。
“章邯,你越級行事,按大秦法度,責令杖三十。”
“罪臣領罰。”
——
對案之座,中置放一黑色漆案,兩人跽坐得十分端正。
均是行止有禮,難得這兩人聚在一起的時候氣氛這麼和睦。
一人執白棋,一人執黑。
先秦時期,圍棋白子先行,張良將玉色的棋子落到盤中,李賢極快地擱下一顆黑子。
下棋的風格迥然不同。
張良習慣蠶食,緩緩圖之,李賢則是出手果斷,利落凌厲。
局面剛剛開始,下棋人都有些不專心,因為旁邊有個眼眶泛紅的少女一個勁兒地在旁邊翻竹簡。
李賢覺得嬴荷華在張良面前還挺能裝,裝溫順裝得還很好。
她時不時地會續上一句,“老師。看不懂。”
許梔覺得這鐵定是張良在整她。
張良當少傅上癮。不知他從何處翻出來許多商周甲骨文版本的尚書,一句話也看不懂,還非要她解,又不是學巫神那一套。
誰知道,他還說,學了之後要叫博士官員集中聽她闡釋。
……
上午自把張良給嚇得落荒而逃之後。
韓安是她的姨父對她來說沒有什麼太大的起伏,一想到桃夭,她眼淚就繃不住。
她的姨母死在她的眼前,在她眼前跳了樓。
許梔想起她最後交給她的髮簪,原來那個時候桃夭就認出來了自己,怪不得桃夭給了她一個笛哨。
白茫茫一片,還是寒冷,許梔責怪自己沒有更早一步算到她的身份。
許梔回了房,越想越懊惱,起先默默流淚,然後乾脆放聲,一下午都哭得嚇人,被褥都被浸溼了,半晌也沒緩過來。
阿枝不知緣由,還以為是張良的緣故,又匆匆去了張良的住處,要把他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