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瀲灩之光
許梔拿在手裡左看右看,張良其實還挺會做事情,竹竿握手處還纏上了布條,防止冬日過冷凍傷手。
“其實也有一點兒不一樣。”她笑道。
他給她這一個青白色的竹條,她借花獻佛送給李左車的那個是被她加工了不少的,裹上了一層紅紗,還繫上了好多條穗子,甚至還栓上了一個銀鈴鐺。
張良不言,只柔和地看著她抱著這個圓形的竹器,裡頭橘紅色的燈火從竹條的縫隙中漏出來,把她的面頰映得火紅,她像是擁抱著月亮,捧著太陽。
她扭過頭,臉頰處浮現了兩處很淺的梨渦,夜色遮去她往日莫測的黑瞳中的寒。
“先生怎麼不問我哪裡不一樣?”
“公主平日喜歡的,通常不會這般素淨。你贈與左車之物想來並不寡淡。”
張良見芷蘭宮中沒有幾個宮人,就連阿枝也不在。
張良正要問,嬴荷華走近了兩步,斗篷間的白色絨毛託著她黑長的頭髮,她看出他的疑問,回答了他,“先生果然很瞭解我。”
許梔想到了那日所見的陪葬品,也不知道是在回答著誰。
“我的確很喜歡紅色。看著就讓我感覺很有希望,也很有力量。”
“之前公主受傷,終究是有人意圖不軌。燕楚佇立八百年,用藥使巫,其中繁複,我幾日來已在追查此事。”他看著她,從袖中拿出一卷帛書,“公主當要退避的時候,當避開鋒芒。此為李監察為公主擇選的護衛,可以減少刺客之憂。”
許梔默了默,她已經知道李賢在芷蘭宮放了眼線,李賢現在通過張良把這名單拿給她,這是在拉攏張良,還是在警告她一舉一動皆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
但許梔很清楚平衡的重要性,所以她並未面露任何不快。
許梔笑著接過了帛書,“好,明日我便去看看。”
她抬首,“他與你還有沒有說別的?”
張良當然感受到了李賢直白的敵意,政事上他們職務並不交叉,李賢不避諱所行,提到的自然只有關於嬴荷華的事情。
張良不欲談。
“燕月之事,公主不必擔憂。”
許梔點了頭,“縱然楚系之害頗深,與我有牽連。”
她停頓一刻,抬眸,視線與他交疊,然後緩言。
“可我手中執拿之劍也未嘗不鋒利。”
她眼神如舊,雖被火色添上溫度,但還是滲有寒氣。
張良不禁捏住了袖口,心中五味雜陳。
許梔見張良不接話,她轉移開話題:“剛才我見你有疑。因為王祖母與父王商議過,今夜除夕不用去正殿參加宴飲的宮人都可回家兩個時辰。我特意在宴飲開始提前了一個時辰喊你過來,並非任性,而是有一件東西要給你。”
張良還沒搭話,許梔一邊說一邊走在了前面。
雪地映紅,是她衣裳的顏色,也是點點朵朵的梅花。
疏月梅影落在潔白的地面,一樹闌珊,她於側轉身展露笑顏。
但張良停住了腳步。
“梅園乃深苑,良不好入內。”
張良對上次他在梅園做的事情,還是有些過不去。
“這兒人都沒有,你擔心這個幹什麼?”許梔衝他一笑,“先生莫不是擔心我又使什麼壞?你放心,大過年的,我才不會折騰你。”
“……我從前在此有害於公主。”他說得很輕,不願涉足一步。
她這個受害者沒說什麼,加害她的人倒是不想重提舊事。
本是不欲強求,但她回頭一看,張良站在雪中,身影寂寥。
在這寒冬之中,她驀地又想起了手機上檢索的文字。
而她看著手上從他那裡拿過來的燈籠,如同奪走了他璀璨奪目的光彩。
青山之中何處埋骨?這是她無處次要問的問題。
史冊不改,結局不變,唯傷他一人。
她似乎一刻也不想將他置於這種荒蕪,不想他被秦國的冬風吹散。
許梔折返,“這樣吧。”
張良不知她要做什麼,但還是配合地被她招呼著低下身。
她將裹在燈籠手柄處的一條綢布拆下來,她踮起了腳,輕輕用綢帶覆上他的眼睛。
然後兩手繞在他的發後輕巧地打了一個結。
張良下意識抬手。
“別摘。”她喊住他,在他身前道:“之前回咸陽的時候我就意外,你怎麼不喜歡來梅園。原來是這麼回事。”
“雖然天已黑,但只要你自己看不到,你就不用管觸景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