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晦暗如斯
哪有一個公主為侍女的喜好這般耗費,阿枝有種被寵溺的錯覺,她更多的是驚嚇,連忙搖頭,“……公主,一來一回,這太過麻煩,等它長在山中吧。”
許梔想到梅園多是梅樹,多半是嬴政給她母妃種的,多一棵海棠的確突兀。
沒走一會,山下的緋綠山林之中多了些鳥雀鳴啼。
上山路途長,山行雖不算陡峭,但因夜雨,道路泥濘,不容易走,她若非換上木屐,走起來更是費時費力。
張良手持青杖,步履輕盈,衣裳依舊還是保持著乾淨整潔。
“先生?”許梔跨了幾步,跑到他面前。
因阿枝在側,她趕緊住了往日張臂的動作。
阿枝柔和一笑,看向山下一棵大榕樹,“公主,我去那邊等您。”
“嗯。”許梔點頭,“我與先生說會兒話就來。”
張良內著黑裳,外罩白色菱紋袍,與這終南山相得益彰。
或許是此中歷來都有高人隱居,剛剛上山的路上,有貴族在此修了幾十階石梯,再往上,往山頂走便沒有了。
許梔站在與張良平高的梯上,兩邊皆是垂枝粉色桃花。
她見他也沒帶人,就走近一步,微微抬首,看著他的眼睛,“怎麼上山了?不是說在山下等我嗎?”
“時日尚早,便想上山。看來的確與荷華有緣,良隨意走都能遇上。”
他語調沒有什麼起伏。
不過許梔鮮少聽張良說這話,想來是馬上要離秦,饒是再沉默寡言,也能生些惜別之意。
她道:“不是有緣,而是我特意想遇你。”她揚了腦袋,笑盈盈地,“只要你願意,我便就像這樣站在你面前。”
張良不願深究,她讓他來終南山的用意。一旦他願意想通,他就不想注視那雙極似秦王的烏眸。
張良走的不是許梔與魏咎上山的路。不過,他恰好看到山下的馬蹄,辨認方向是從官道而來,出行騎馬,不可能是魏咎。
這山上,多半還有個熟人在,休沐日也不帶消停。
其實看到嬴荷華的時候,他本是要質問她,究竟是來見誰?
沒想到,她根本不會給他說話的機會,秀口一張一合,這種溫言軟話從她口中說出的時候,令他不由得止住了所有疑問。
“山路泥濘,而且不好走。這會兒山上還冷,之前就聽你咳嗽,回去風寒了就不好。”
許梔從袖中拿出手巾,準備再給他擦擦額上的細汗,卻不慎把袖子中的香囊帶了出來。
她方才裝了很多海棠花進去,石梯又是斜著的,那個本就不大的香囊這一落地,活像個小沙包,一路往下滾。
“唉!”
許梔用很快的速度邁開步子去追,那條魚本就繡得夠難看了,她已經預見能滾上多少泥巴,要是被張良給看見,還真是夠丟臉……
“別,別跑了。”她在喊那個香囊停住。
香囊的束口散開,海棠花也掉了一地。
許梔終於追上香囊,她趕緊抓起來,一著急就用手擦去上面的汙泥,沒想到這一抹徹底把泥給抹開了。
好得很,紅錦鯉變成了黑鯽魚,灰白色的綢底也染成了棕黑色。
……誰送人香囊送條大鯽魚?
許梔趕緊把東西往袖子裡塞的時候,張良已經也下了幾步臺階,“荷華?”
她聽到他聲音,手一抖,香囊又掉在了地上。
許梔剛想制止,張良已經俯身把它撿了起來。
張良比她快一步開口,“這是何物?”
她自己都不想多看一眼那個面目全非的香囊,她想去搶,張良偏往他那邊一收,垂下眼,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語調低沉了幾分,“荷華可是要將此物贈我?”
許梔手足無措,她的視線還停在那條變成黑魚的繡樣上,乾笑兩聲,脫口而出,“哈哈,卡通吧。”
“何謂卡通?”
“這,卡通就是很可愛的意思,這是一種,呃,王姐說的,這個是一種新的繡法。”許梔說得一本正經。
如果不是目盲,她這種級別的層次,正常人都能看出來繡工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