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中樞制衡之術
齊國君臣瑟縮的看著五國相繼滅亡的下場。
丞相後勝在經年累月與秦交易的過程中,已經空空然送了大半個齊國出去。
曾經的齊國乃天下治學之聖地,稷下學宮的學子們無不彰顯著縱橫四分的氣度與膽量。
七十年以來,齊國內外無戰,國民安逸,忘記了孟子“生於安樂,死於憂患。”的警世之言。
然而齊國再想安於現狀,它的君臣也頹然間明白現實——齊國孤立無援,齊王田建和後勝想到了投降。
國難當頭,奔走呼號的英雄並不少。
齊國學宮的士人想起了南方的敵友。在面對秦國這個問題上時往往都有著利益的較量,也很容易就能結成新的聯盟。
他們想起了三晉,還有已經飄然被圈禁在雲夢澤的楚王。
秦國的最後一擊,看似輕輕鬆鬆,卻是極其危險。
稍不注意,剛剛征服下來的土地便極有可能全面崩盤。
齊地文化深厚,儒學昌盛,不是一個單靠蠻力征服的地方。
嬴政和中樞朝臣們皆深知於此:對待齊國,力主勸降。
許梔自然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一個剛剛狼藉劣跡的公主來說,齊國正等著看她下場。
而她必須要在此期間重塑聲名。
所以她靜臥治病的時日,芷蘭宮緊閉。無論外面如何天翻地覆。她需要靜默,絕不能於此時再有動作。
她耗費近十年的時間,卻證明了一個錯誤。
勸說張良助秦,是她異想天開,想讓張良愛上她,更她是痴心妄想。
滅秦十年。
定國十年。
秦朝只有十五年。
時間給不了她再一個十年!
阿枝挽起簾幕,依舊循著之前的習慣,還是在苦澀湯藥旁邊放上一盞甘甜的紅棗。
嬴荷華將苦藥喝盡,棗子一顆也沒動。
而且她只管喝藥,連續好幾日都不說話,一個勁兒在紙上寫著什麼東西,像是箭頭,指向的都是一些奇怪的歪歪扭扭的符號。
她人也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阿枝見狀,覺得她應該是被張良傷得體無完膚,生怕她精神出問題。更害怕她睹物思人,忙要將張良做少傅留下來的東西給藏起來。
“放著。”她說。
然而嬴荷華卻對這些書簡筆記視而不見,她既不撤掉扔了,也不抱著感傷。阿枝認識她以來,她從來沒有像這樣。對於外面的事,她不問不談,不看不聞,信也不寫了。
她閉口不談那日途中發生的種種。只是靜靜的看著這些東西,有時候一看就是一整日。
人越正常,就越反常。
沒有人知道她和他的父王那日密談的結果。
他們之間的謀劃,終於在嬴荷華在不說話的第十一日揭露出來。
“阿枝。準備見客。”
重門再開。
阿枝以為大概是李賢或者李斯。
阿枝知道李賢從前仗著自己武功一流,出入芷蘭宮如履平地,但這段時間,嬴荷華出了這樣大的事情,李賢卻不曾露面看望。
可能是因為被嬴政不許閒雜人等出入宮門的命令嚇到了?
或者是認為嬴荷華不再受寵,因此遠離?
阿枝頓覺男人沒一個靠得住,且大都是廢物。
——
許梔要見的這位客,已經到了前殿。
“我已病癒。若相國指教,請您不要吝言。”
她說著,推過去一隻泛著光澤的薑黃色盒子。
盒子裡正中放著一輪古蜀蒙山茶餅,金黃色,打開就能嗅到一股馥郁的香氣。
王綰不喜歡錢,也並不貪戀權勢。他唯一算得上的習慣,就是飲茶。
她臉上猶有病容,並不像是她說的那樣好。
五臟六腑都受了傷,能在十日好?不說嬴政,但凡知道一些內情的人看到她都覺得心裡難受。
可嬴荷華非說自己好著,王綰總是臣子,也不能反駁她。
“公主知道臣所來為何?”王綰問。
高冠之下,隱約可見他的發不如七年前那樣青黑。
明顯看到他的疲態。
在帝國連續運轉、連番對六國出擊的動作之下,後勤工作之艱辛乃不能想象的繁重。
咸陽大本營是所有外擴的保障。
高壓的幕後工作耗費了王綰幾乎全部的精力。
他本比李斯要年長個十來歲,出現了這種明顯的力不從心。
許梔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與歷史。
偶爾跳出來,她就務必清醒。
蔡澤走的太早,她沒能問他如何安置張良的事情。
如今,在帝國即將統一之前,她拐彎抹角的請來王綰,要請教一些事。
某些方面,不能問李斯,只有王綰才能知道答案。
王綰是個洞悉力相當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