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未晞yz 作品

第三百八十一章 何必風月瓊瑤


“先生說得不錯。永安公主途中遇了山洪,被巨石砸中,重傷不治,一眾御醫束手無策。不日將擇陵葬驪山。”

 

張良從張耳口中得知這個消息,手上正握著那隻燒去了一半綢緞的香囊。

 

陳餘不知道為何他的手顫抖不止,還以為是他過於激動所致。畢竟張良的父親因秦楚之亂受了牽連而死,自己又被永安囚在咸陽近六年,一朝得了自由,大抵是不習慣的。

 

六國舊部,除了暴鳶族人與燕月一黨,其餘的人都將韓國張家視作潛在的頭號反秦勢力。

 

“秦國沒有人提及嬴荷華不治的真正原因,統一了口徑說明是意外。”

 

張耳說得疑惑,陳餘笑道:“嬴荷華在楚公然逃婚,楚地許多士人視之為禍根。這樣擺在明面上的惡名,秦國宗室豈能坐視。秦王為了保全永安身後之名,這段時間秦王不會有大的動作來緝拿我們。”

 

張耳道:“據我們所察,秦國的密閣卻下了通緝絞殺的命令。非但要抓了我與陳兄,更將矛頭直指……張良先生。難道秦國知道此事乃先生之謀?”

 

陳餘擺手道:“不大可能知道。此地在南鄭一帶,這裡的密閣要殺先生,這也沒什麼奇怪的。李賢早年在新鄭就對先生便頗有敵意。趁這次張相國之事,他李家定要落井下石一番才正常。”

 

在陳張二人看來。

 

張良與嬴荷華之間,除了不共戴天的仇恨,不可能有其他的東西。

 

那日張良與永安公主的對話張他們沒聽到。但永安是唯一一個接觸過張良的人,或許那日她認出了是她的老師要殺了她,故而在臨終之前囑咐李賢,派出密閣要下殺手。

 

秦國排查之細緻,遠甚六國。他們已經不敢再用原來的名字,更是喬裝打扮。

 

嬴荷華明擺著是想找人陪葬,所以出手果斷,毫不留情要置對方死地。

 

他們二人哪裡能想到,明面上你死我活的兩個人,背地裡有著說不盡的曲折。

 

這是永安最後一次心軟。

 

客棧離梁山不遠。

 

韓安是夜來見了張良,“寡人還道子房會再一次辜負了我給予你的厚望。”

 

“良為父親而來。”他說。

 

“子房這些年為秦國辦的事倒事無鉅細,可你沒有一件事情是為韓國辦好了的,難道是子房心中已無韓國?”

 

“大王,”

 

“先生,”韓安打斷他,“你別忘了,這盤棋是你所布。”

 

張良不是固執己見的人,他能在變化無常的事物中看到其中不能輕易改變的東西,也能看到偏移。

 

他無法欺騙任何人,一顆赤誠之心袒露在韓安面前。

 

“大王。秦國並非良從前所想,秦之所願與前代不同,未嘗不是亂世的另一種解法。給它十年,靜觀其變未曾不可。”

 

韓安的笑容僵硬在臉上,他頓住,他以為張良親自出手將刀劍對準了嬴政,便說明他了他對自己的忠心,沒想到,張良被秦所損害的同時,卻又無法不贊同秦國的一些做法。

 

這樣一個時刻清醒的人,任何人都不能將之真正掌握在手裡。

 

不論秦韓,就連許梔也沒有辦法。

 

韓安臉上的笑意消散了不少,轉而道:“子房如今怎麼也和我那王叔一樣了?”

 

“良自始至終視韓非先生為老師。”張良躬身道:“大王還是儘早回梁山。您在梁山的一舉一動,恐已在他人之眼。”

 

韓安聞言,盯著張良,忽而笑道:“你是擔心秦國人知道了我在何處,就會暴露了張卿所在。”韓安將身側的一把刀拔出一半,常年待在梁山離宮,教他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帶著些病態的陰惻,看著張良。

 

“現在密閣暗地裡找的人不是張耳陳餘,秦國花千金尋的,也不是三晉故臣——而是你,子房。”

 

“良在亡國之日立過誓。良會想盡一切辦法保全大王。”

 

韓安停住片刻,任由無光的環境將他最後一點兒光明磊落的良心侵蝕。

 

他換上一種哀愁的神情:“唯一讓寡人感到後怕的人正是張卿。張卿一門此前侍先祖五載三世,寡人卻做了亡國之君。若張卿此刻心中有異……只怕寡人性命不保。”

 

韓安嘆息道:“相國被秦人所逼,殉於咸陽。寡人當真害怕子房也遭受如此橫禍。”韓安說著幾乎要痛哭流涕,“子房不如棄寡人而去。”

 

“良答應過父親,不會坐視讓大王身陷險境。”

 

“子房可是要來梁山為我籌謀?”

 

張良神色平靜,婉言道:“在此之前,良有一件事需要去做。”

 

韓安作為過來人,一眼看透了張良。

 

他一把抓住他手臂,不忌諱要用誅心之論要張良記住一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