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應天風雲動(大章二合一,求一波訂閱)
應天,武英殿。
入秋後,天氣一天比一天涼爽,涼爽的天氣令人心情愉悅,卻滅不掉朱元璋心底的火氣。
嘭!
洪武皇帝朱元璋眉頭緊鎖,將手中這八百里加急的奏摺狠狠摔打在御案上,嚇得雲奇與當值的小內官一哆嗦。
“該死!該死!”
朱元璋大聲怒罵道,那封來自濟南知府韓宜可的奏摺,徹底點燃了他的怒火。
朱標在一旁,見朱元璋動了真火,忙勸說道:“父皇息怒,楊先生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我大明社稷,雖然舉動稍有激烈,衝撞了孔家,但是他的心是好的。”
濟南知府韓宜可的奏疏,朱標也看過了。
朱標震驚於楊帆的雷厲風行,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查出了那麼多的東西,後續竟然敢領著親軍都尉府的護衛,兵圍孔府,屬實膽大包天。
不過從內心上講,朱標認同楊帆的做法,即便是孔家也不能有罪不罰,倘若顧及孔家的身份,不去捉拿嫌犯,縱容孔家,那大明的律法,豈不是也成了擺設?
朱標擔心朱元璋因為楊帆擅闖孔家而生氣,治罪楊帆,故勸說朱元璋,為楊帆說情。
朱元璋卻是冷冷一笑,道:“咱不是在生楊帆的氣,那小子天不怕地不怕,連咱他都敢直言不諱,做出兵圍孔府的事情有什麼奇怪的?”
“那父皇發火是因為……”朱標愣住了,問道。
朱元璋指著那八百里加急的奏摺,道:“咱是在氣這些士紳,搶奪田產,橫行霸道,居然讓人給狗送葬,簡直是無法無天,他們不把老百姓當人,隨意欺壓盤剝,與前元的那些地主,有什麼區別?”
朱元璋出身於最底層的百姓,他太清楚在前元那“包稅制”的制度下,地主士紳何其殘忍,百姓又是過得什麼豬狗不如的日子,他朱元璋最恨的就是這種人!
而孔府不僅沒有制止,反而成為馮德龍這般士紳的靠山,助紂為虐,簡直可惡!
朱元璋越說越氣,吼道:“孔家累受皇恩,當年孔克堅的賬咱都沒有與他計較,現在孔家竟然與白蓮教有勾結,太過放肆,楊帆做得好,咱要重重地賞賜他!”
對於孔家,朱元璋其實一直不爽。
當初孔克堅稱病,不來應天見朱元璋,只派了兒子孔希學來拜見他,朱元璋心知肚明,孔克堅身體康健,怎麼就偏偏這個時候有病?他有病是假的,稱病不願意見朱元璋是真。
朱元璋何等人物?當時就怒火中燒,想讓徐達領兵,踏平了山東孔府。
這將李善長與劉伯溫嚇得夠嗆,連夜拜見朱元璋勸說,希望朱元璋以大局為重。
大明剛剛建立,前元的勢力還未完全掃除,此時若動了孔府,對大明十分不利。
朱元璋無奈,忍著噁心承認了孔希學這個“衍聖公”的名號,給了孔家一堆賞賜。
楊帆上門掃了孔家的顏面,落了孔家的威風,此舉將朱元璋多年來的怨氣,一掃而空。
朱元璋好似炎熱的六月天,喝了一杯冰水,暢快至極,哪裡還會責怪楊帆?
朱標愣在原地,原來父皇根本沒有責怪楊先生的意思,是他自己想岔了,他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然後轉移話題道。
“父皇,楊先生在山東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孔家的事情早晚要傳到京城,到時候這京城的士子文官,恐怕會群情激憤,那些官員也會集體上奏,這怎麼辦?”
楊帆在京城的名聲極差,朝堂上的官員,無論是浙東文人,還是淮西勳貴,基本沒人喜歡他,這次抓住了楊帆的把柄,他們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要置楊帆於死地!
朱標為楊帆擔憂,朱元璋卻毫不在意,他轉頭對雲奇說道:“雲奇,傳咱的命令下去,從今日起,凡是有關於楊帆的奏摺,全部留中不發!”
朱標聞言眉頭緊鎖,說道:“父皇,您這樣做固然能暫時壓制住他們,可是時間久了,那些官員會有逆反心理,兒臣怕爆發出來的事情,會鬧出大亂子來,父皇可不要忘了當初的錢唐。”
朱標還記得,當初朱元璋想要將孟子的聖像,從文廟裡面搬出來的時候,
發生了什麼。
文人四處奔走,聯名抗議,天下的士子紛紛響應,便是朝中的官員也對此不服,最典型的就屬官員錢唐。
錢唐抬著棺材,冒死向朱元璋進諫,請朱元璋收回成命,否則他錢唐將以死明志。
錢唐之風骨剛烈,可見一般,而天下士子中,同錢唐一樣,願意以死維護孟子聖像的人,絕不會少。
朱元璋何等強硬的君王?最終卻只能妥協。
貴為皇帝,朱元璋想動的還只是孟子,不是孔子,就引起了軒然大波。
而楊帆不過是一欽差,冒犯的是孔子,闖入的是孔府,天下士子眼中的聖地,那反撲將多麼猛烈,朱標不敢想。
朱元璋卻搖了搖頭,道:“楊帆兵圍孔家,拿了孔家的幾個人,那幾個人的身上也不乾淨,拿他們合情合理,楊帆又不是將孔家抄家滅族,那些官員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頓了頓,朱元璋又說道:“像錢唐那樣的官員,還是少數,咱心中有數,他們翻不起什麼大亂子。”
朱標的嘴角動了動,有心再說些什麼,還是忍住了,他心裡暗暗祈禱,希望一切都如父皇所說吧。
接下來的數日,果然如同朱標所料,官員們彈劾楊帆“暴行”的摺子,好像雪花一般送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朱元璋的處理方式很簡單——留中不發。
上百封奏摺遞了上去,卻連一點水花都沒有濺起來,這下子,眾官員們也就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
朱元璋這是在保楊帆,一點都不藏著掖著。
他們想不明白,楊帆走到哪裡闖禍到哪裡的混世魔王,為何這般受朱元璋的寵愛?
在連續彈劾無果之後,官員們也明白,走彈劾這條路是走不通了,不過,他們的辦法可不止彈劾。
韓國公府。
李善長站在廊簷下,神情平靜,聽李存義講述朱元璋近日的所作所為。
“兵圍孔府,衝到孔府抓人,兄長,你說楊帆是不是瘋了?他怎麼敢的?衝撞了聖人,他擔待的起麼?”
李存義心口像壓了一塊大石頭,憤憤不平地說道:“楊帆在山東肆意妄為,對孔府不敬,可陛下呢?陛下是怎麼做的?他將彈劾的奏疏都壓了下來,留中不發!兄長,陛下是不是昏了頭了?”
李存義百思不得其解,朱元璋為何一味地縱容楊帆,難道,朱元璋不要天下士子的人心了麼?
李善長瞥了李存義一眼,微微一笑,道:“有什麼奇怪的?楊帆是上位欽點的欽差,督查山東諸事,賜予‘便宜行事之權’,上位對楊帆的榮寵,不是簡簡單單的幾封彈劾奏疏,就能動搖的。”
楊帆兵圍孔府,緝拿嫌犯,這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全看君王的心意。
朱元璋若是因為這麼一點事兒,就將楊帆召回來,楊帆的臉面是小,打了他朱元璋的臉面,才是大事。
李存義恨聲道:“難道我們真的拿楊帆沒辦法?就看著楊帆呼風喚雨,越走越高?兄長,楊帆三番兩次與咱們作對,可不能放任他繼續高升啊!”
“說了多少遍了,不要著急!”李善長嘆了口氣,道:“現在各省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山東黃冊推行的事情,上位不能,也不允許山東的黃冊推行失敗,所以現在不是針對楊帆的好時機。”
李善長通過朱元璋連日來將彈劾楊帆的奏疏留中不發,就看明白了朱元璋的心思,就算朱元璋要斬了楊帆,治楊帆的罪,也得等山東黃冊的事情推行成功,才會殺他。
李存義恍然大悟,問道:“那兄長,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李善長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長地說道:“靜觀其變!當初的楊憲是如何的受寵,猖狂,但最後的結局又是如何呢!這楊帆與楊憲又何其的相似!”
說著,李善長的眼眸深處,閃過一抹寒光,道:“天若欲其亡,必先令其狂,我們只需要在楊帆最狂妄的時候,推他一把,再補上一刀,將其徹底置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