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我來時不逢春(19)
勺刀炫耀。明明嘴角都要壓不住了,卻還在那裡道:
‘你們也把自己的刀拿出來看看
齊王世子冷笑。
皇帝的刀都拿出來了,誰敢跟著比?
他眼眸裡露出譏誚,正要走,就見蘭家那個跳蚤應該是要奉承,拿出自己的一把短刀,“啊呀,那我這把刀,在世子爺面前就更加的不堪入目了。齊王世子隨意看了眼,發現是把戒刀,並不算鋒利,應當很久了,但養得很好,頗有光澤,可見刀主人是愛護它的。這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果然有幾個人過去瞧。他們大多數人都沒有見過戒刀。倒是稀奇起來。
蘭跳蚤見了他,眼睛一亮,竟然還打算來奉承他,齊王世子最討厭跟蠢人打交道了,立馬走人。一轉身,就見皇太孫靜靜的盯著那把戒刀看。齊王世子笑著過去,“怎麼,你也沒見過戒刀?”
皇太孫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剋制自己,而後淡淡笑了笑,“沒見過。
他走進人群,看著蘭三少爺道:
“孤也瞧瞧。”
蘭三沒曾想這還能吸引到皇太孫。他手都顫抖了,連忙遞過去
皇太孫拿在手裡細細的看過,手指頭在刀尾上不著痕跡磨了下,神色一怔,道:“確實是好刀。”壽府。
蘭山君已經冷靜許多,靜靜的坐在一邊看書。
鬱清梧卻已經琢磨給她寫藥方子。
他道:“你氣血不足,心神鬱郁,便不能再傷神了。”
蘭山君心緒繁雜,左邊耳朵裡進,又從右邊出去,只輕輕嗯嗯幾句。倒是錢媽媽一臉狐疑,“你開的藥能吃嗎?”鬱清梧:“能吃,您信我,我醫術還可以的。”
他說完這句話又去看蘭山君,怕她對自己也有顧慮。卻見她只靜靜的坐著,手裡捧著他今日給的書,正在慢吞吞翻,聽見他們的話沒抬頭,也沒有做聲。連個眼神都沒有給。
鬱清梧輕輕嘆口氣。
其實,他知道,她肯定又在為那個死在廟裡的夫人傷懷了。他雖然不太懂她為什麼會執念這麼久,但執念這東西,他恰逢剛懂。他對阿兄的死就有執念。
這段日子,他晚間做夢也是對著阿兄懺悔。
“若是我那日不去先生那邊,就停下來聽阿
說話又如何呢?”
恐多年後,他都會在這一句話裡面走不出去了。
這不是藥能治的。
他便將藥方子擱置一邊,不再提起。又不禁慢慢走過去道:
“蘭姑娘。
蘭山君抬頭,仰首看他:“嗯?”
她神色清冷,並不如往常那樣溫和,帶著些不近人心的漠然。
這般的態度,倒是將鬱清梧的雙腳駐足在原地,不敢再走近。但都來了,必然是要事出有因的,不然她會覺得他這個人冒冒他便猶豫著從懷裡掏出她那日給他的手帕。
他遞過去,道:“我都已經洗好了。”
蘭山君接過去捏在手裡,“好。”
鬱清梧不知道怎麼的,就情不自禁的後悔起來。
他想,他應有無數的話可以跟她說,怎麼就偏偏還了手帕。
倒不是他捨不得手帕,而是....而是......
他想,世上雪中送炭的人少,他雖然跟蘭姑娘相識不久,但終究是有情分在。
往後也不知道能見幾次,也許時光匆匆,他身邊也就剩下這麼一個真性情的人在了
他留著手帕,也好知曉世間曾經有過真情在。
但手帕已經還了回去,更沒有討要的道理。他只能又道:“山君姑娘。”
蘭山君再次抬起頭看他
她身上無力,卻也不敢太露出破綻。
而後就見他坐了下來,跟她一塊坐在廊下。
他輕聲道:“姑娘那日跟我說,萬事得想開些,就算是坎沒有過去,但是心中總會舒坦些。”
“姑娘又說,無論如何,明日的朝陽還會升起,日子且長著一
一我憑著姑娘這兩句話,倒是淺淺熬過來了。”
阿兄下葬後的那幾天,他躺在地上一哭就一夜。但哭完了,天還是要亮的。
天亮之後,等待他去做的事情就還很多。
要去結交,要去為官。
揹著先生請壽老夫人為他約了大理寺卿徐大人,初六又去了翰林院,他一個小小的翰林院試講,難道對著上官要哭喪著臉嗎?剛過完年,誰也不願意看見他這般,所以他只能笑。
先生看見他說,“你這是長大了。
他不置可否。
晚上卻一宿一宿睡不著。他只能靠著蘭山君的這兩句來安慰自己。
竟然也熬過來了。
他道:“今日,我承了姑娘的情,也想給姑娘幾句話。”
蘭山君側頭看他:“嗯?
鬱清梧認真道:“姑娘本心純善,而世間汙濁。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應是你的錯,也別把錯往身上攬,這般心中自然會輕鬆許多,不然萬事成為執念,那就整日把自己框住了。這句話,倒是正中蘭山君的心懷。
她也是如此想的。她心中倒是泛起一絲暖意,連眉眼也不自覺柔了下去,“好。”
她收起書,正準備起身,便見趙媽媽帶著朱氏身邊的貼身婆子急匆匆的進來。
婆子見了她,拘束的道:“六姑娘,夫人讓奴婢給您說件事情。”
蘭山君勉強打起精神,“什麼事情?”
婆子支支吾吾。
蘭山君自己出身在鄉野,對他們向來是好臉色的,見她神色惶恐,便笑著道:“你儘管說吧,母親既然要來,也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婆子就道:“三少爺今日去赴魏王世子的約,各家都帶了刀去比劃,但三少爺的刀臨行前卻被四老爺扣下了。”她小聲道:“三少爺便記起您的那把戒刀.....
蘭山君嘴角的笑就慢慢的落了下去。她的神色越來越冷,她問,“是把我的戒刀拿走了嗎?”
婆子趕緊點頭,“因那把刀是您師父的,夫人心中不安,讓奴婢快點來給您說一聲。”
蘭山君深吸一口氣。
她記得,上輩子沒有這事情。
那日,蘭三是風風光光的走,風風光光的回,說這個世子爺誇他,那個世子爺對他青睞。她卻跪在祖母的屋子前跪了半日。兩相比較,實在是殊榮巨大,她心中還偷偷自卑過。
她見到最貴的人,是鎮國公府一家。
她從未見過什麼天潢貴胄。
但如今仔細想想,有些事情,該發生的都是發生了的。這件事情應
應該也是發生過。只是母親和蘭三都沒有告訴她。畢竟她那個脾氣,剛跟祖母吵過一架,他們來問,她肯定不願意的不願意就是不願意,天王老子來了也不願意。
如此這般,他們偷偷拿走再悄悄還回去,倒是把事情悄無聲息的辦成了。
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對。
跟母親劃出一條道,是有用的。至少這輩子來告訴自己了。
但這用處,似乎也不是特別的大。該拿走還是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