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茶里加點奶
屋子裡再次恢復了和平,沈蘭棠望著專注看菜單,露出幾分深思。
方亭俞幾次三番接近自己,她似乎突然對自己產生了興趣,按照初次見面時她的人設,她應該是清高孤傲的,是什麼讓她改變了想法?
劉明月忽然道:“方姑娘識字?”
沈蘭棠目光微凝。
“家父是江湖遊醫,我從小跟著父親學習醫術,也識得幾個字。”
“那方姑娘還真是多才多藝。”
沈蘭棠看著對劉明月的挑釁置之一笑的方亭俞,心裡忽然有了想法。
她放下菜單:“你們想喝什麼茶?我最近新學了一種喝茶方法,我沖茶給你們喝好不好?”
“好啊。”劉明月快速應道,以防萬一她又問道:“我是第一個喝到這種茶的人麼?”
沈蘭棠淡定轉過頭,無視她的小學雞爭搶朋友的心態,對蘭心交待了兩句,蘭心很快出去。不多時,她帶著一壺熱水,一盞蠟燭燈還有一個方方正正的鍋回來了。
沈蘭棠揭開鍋蓋,取出裡面的茶葉,紅糖,還有一個小瓶子,因瓶子不是透明的,眾人也不知道里面是什麼。
沈蘭棠將鍋放在蠟燭燈上,加入紅糖和茶葉翻炒,見還有時間,她便和二人閒聊:“方姑娘平日也愛飲茶。”
“會,只是不如少夫人這般講究,我素日多喝涼水,偶爾閒下來至多就是加點茶葉。”
劉明月得意道:“我愛斟茶,我家裡有好幾套品茶器具。”
等到時間差不多了,沈蘭棠一邊攪拌一邊倒入沸水,又等得差不多了,她才取來一旁瓶子,手持著把手將裡面液體到倒了進去。
劉明月好奇道:“這是什麼?”
沈蘭棠微微一笑,道:“牛乳啊,這是我最近的發現,清茶裡面加入牛乳加熱會非常好喝,別有一番滋味。”
劉明月半信半疑:“真的麼?”
“當然了。”
沈蘭棠一邊說話一邊在觀察方亭俞表情,在倒入牛乳的時候,方亭俞一直維持得平和的表情出現了瞬間的震驚,就好像有什麼東西透過她的笑容從縫隙裡漏了出來。
等奶茶最終成形,沈蘭棠熱情招待二人:“喝喝看啊。”
劉明月微微眯著眼,臉上有幾分好奇地接過。
沈蘭棠期待地望著她:“好喝麼?”
“……好,好喝哎。”
雖然很難形容,但是——甜甜的,奶香奶香的,好喝哎!
沈蘭棠又期待地看向方亭俞:
“方姑娘你覺得呢?”
方
亭俞簡短地笑了笑,低頭道:“有點難以形容,好像還不錯。”
“那是。”
沈蘭棠得到了小夥伴的認同,長舒了一口氣。
喝了奶茶,吃了點心,屋裡的氛圍漸漸熱鬧了起來。
沈蘭棠舉起杯子道:“五姑娘,這一杯我敬你,謝謝你送我的吊墜。”
劉明月彆扭道:“不客氣,只是還你的情而已。”
沈蘭棠:“對了,難得女孩子自己聚會,我們說些姑娘家的話題吧,大家冬日都用什麼潤膚膏?”
說到這個,劉明月就來了興致。
“我用的是雪絨潤膚膏,這可是宮裡娘娘用的!”
沈蘭棠:“哇,好羨慕!”
“不用羨慕,你想要我也可以送你兩隻,方姑娘若是想要,我也能送你。”
方亭俞淡淡一笑:“不用了,這怎麼好意思。”
“方姑娘這話我就不同意了,從前或許不必,但現在不一樣了,你也得為世子想想啊。”
說罷,她不顧劉明月瞬間噁心的表情,自然地托起方亭俞的手:
“我看方姑娘這手保養的不錯啊。”
劉明月也湊上來看,一看又有些不高興了。
“是啊,看著還挺柔膩的。”
“是麼?或許是因為我自己行醫,用了一些藥用藥膏。”
劉明月理解地點點頭。
沈蘭棠忽然叫出來:“你這兒怎麼有個疤?”
方亭俞左手食指根部有個火燒似的疤,方亭俞收回手,解釋道:“這是我小時候不小心傷到的,那時沒有在意就留下了疤,我也是那之後才開始注重保養手的。”
劉明月點點頭,認同她這話:“女孩子的確是要注意保養手的,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臉。”
“方姑娘,你是醫師,你知道女孩子經期要怎麼保養麼?”
“……”
幾個女生伸長了脖子說些女孩子之間的話題,因為方亭俞是醫師還懂保養,到後頭劉明月也忘記了跟方亭俞的仇,畢竟事已至此,保養更重要。
而等上了菜,沈蘭棠注意她吃飯的習慣,她的確不吃動物腿,比起鹹的酸的菜更愛吃甜的。
等幾人盡了興分開,沈蘭棠上車之後臉上才露出若有所思神色。
沈蘭棠到家時,謝瑾已經回來了。
“你去哪了?”
沈蘭棠一邊將披風遞給他一邊道:“遇見方亭俞,一起吃了個飯。”
謝瑾猛地看向她。
“啊,不只是我,還有劉明月。”
“劉姑娘?”謝瑾表情更加疑惑。
沈蘭棠便將前因後果告訴了他。
“我的確發現了方亭俞的不對勁,北戎人愛和清茶,平日裡也多喝牛乳,卻極少或者說沒有將這兩種合在一起的,但普通人因為不習慣喝牛乳,遇見了也只會好奇,不會像她那樣震驚。”
這就好像……好像意大利人遇上菠蘿披薩,東北人看見鮮肉月餅,中國人在中餐館看到中華料理,正是因為熟悉才會震驚。
“你說奇不奇怪……”
沈蘭棠剛說完,一扭頭就看到謝瑾瞳孔震驚的模樣。
“茶里加奶!”
沈蘭棠:……呃,你這個表現也讓我很懷疑。
謝瑾略過這段讓他深受震撼的話:“還有呢?”
“還有她手指上的傷疤,正常人受傷怎麼會傷到那裡,像是刻意繪上去的紋路,因為消不掉才用火燒的傷疤掩蓋。”
謝瑾點點頭:“你的猜測的確都很有道理。”
“其實,我今天去看了梁詡。”
“昨日我還有一件事沒跟你說,北戎人想要控制一個人當然不只是靠感情這樣虛無縹緲的東西。”
“北戎有一種慢性毒藥,中毒者日常會產生胸悶頭疼,難以呼吸容易焦躁等症狀,只有食用解藥才得以緩解。”
“我想那個方亭俞正是利用這種毒讓梁詡誤以為自己愛上了她,至少,他在不知不覺中因為這種毒對方亭俞產生了依賴。”
“這種毒還有一點就是可以通過一味藥材徹底引發毒性,如果中毒已深甚至會有生命危險,我昨天還擔心的一件事,就是如果事情暴露,方亭俞引發了毒性,以晉陽王世子為人質,或者直接和他同歸於盡……”
沈蘭棠捂住了嘴:好惡毒又好在邏輯之內的方式!
“那世子不會有事吧?”
“不會,軍中已經研製出瞭解藥,這種毒的厲害在於防不勝防,如果事先不知道就無法對應,這回幸好及時發現異常。”
沈蘭棠:“那也是你心細眼細。”
“這種藥至少需要三天才能緩解毒性,不至於讓其毒性被引發時完全喪失理智從而受到鉗制,所以我們必須在三天內穩住方亭俞,而且不能讓他們見面。”
沈蘭棠點點頭:“好,我們想想辦法。”
“嗯。”
作者有話要說
方亭俞直接破大防
聽完謝瑾的話,沈蘭棠只覺得自己陷入了頭腦風暴。
言情文女主秒變敵國奸細?
這就是不同人看事的不同角度麼?
等等——
“你是憑什麼證據做出這樣判斷的?”
“北戎人認為動物的腳接觸地面各種汙穢,認為腳是不潔之物,所以他們吃肉從來不吃腳。”
沈蘭棠回憶了下,今天中午,方亭俞的確將烤乳鴿和鴨肉的腳都留了下來,而且鴨肉是連著鴨腿都留了下來,給人感覺就是女孩子為了瘦不吃,或者就是不愛吃鴨腿,若不是謝瑾提醒,她絕對想不到她是為了不吃鴨腳。
“的確,如果只吃鴨腿不吃鴨腳是很明顯。”
“但是,這也不能說明她就是北戎間隙,許多尋常姑娘也不愛吃腿啊腳的部分,嫌髒。”
謝瑾理解地點點頭:“那你不覺得那位方姑娘用餐時儀態好過頭了麼?如果她當真是個鄉野村婦怎麼可能在吃飯時表現得和尋常富裕人家姑娘一般?”
這倒是說到了沈蘭棠的認知盲區。
她的確沒有在和方亭俞吃飯時感到一絲一毫的不自在,就跟和家裡人,和許許多多兆京貴人吃飯沒有兩樣,然而這份自在本事就是一種異常。
沈蘭棠此前一直從言情文角度來看與方亭俞有關的人事,所以感覺不到異常。
小說女主自然是美麗高貴優雅的,就算飯桌禮儀被指責,也不會過於粗魯,有時候還能稱得上一句可愛。
但謝瑾沒有這樣的先入觀,從他角度,只看到了疑點。
沈蘭棠手掌握拳,抵著下巴。
“好像,你的看法也沒錯。”
貴族和平民階級是有不可逾越的階級差的,就比如中國人和外國人,是不是外國人,看他用筷子的方式就知道。而中國人初次吃西餐也會疑惑這個怎麼吃,那個怎麼吃,芝士就這麼幹吃麼,沒有配菜麼?至於各種刀叉用法,更是讓人恨不得乾脆換回筷子。
“你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
沈蘭棠喃喃自語,首次拋棄“她是女主”的觀念用本土人眼光看待方亭俞。
俗話說得好,不想不知道,一想嚇一跳。沈蘭棠素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他人,若方亭俞真是北戎奸細,那麼她救下晉陽王世子就不是湊巧,那日王妃去找方亭俞,卻突生惡疾被方亭俞救下也不是女主光環,而且謀劃已久,甚至於,連劉明月遇襲也可能不是巧合,畢竟劉明月的轎子一看就不是尋常百姓……
靠,真的都合得上!
沈蘭棠原本堅定的內心開始晃動。
“還有別的方法區分漢人和北戎人麼?”
“方法有很多,北戎人天生高大且毛髮粗長,五官也更深邃,但這些外表差異是最容易克服的,只要他們不斷擄掠漢人進行□□篩選,總有一代那些孩子會長得跟漢人沒有區別。”
沈蘭棠打斷道:“那直接用漢人呢?”
“北戎人認為漢人奸詐不足為信,所以他們只會奴隸漢人而不會輕易將重要事情交給漢人做。”
沈蘭棠點點頭。
謝瑾繼續道:“北戎人以自己文化為驕傲,所以哪怕是從小培養一個奸細,也不會忘記讓其知曉自己的文化,這在他們看來,或許就是培養他們忠誠的重要一部分。所以幾乎沒有北戎奸細都有著北戎人的特色。”
“他們愛吃鮮牛乳,乳酪,只是不會輕易被人發覺。”
“他們喜歡吃甜愛好清茶,或者茶里加糖,加鹽,這能讓他們補充營養。”
“北戎人生來好戰,從很小就會參加戰鬥,獲勝後會在身體刻上標誌,因此許多北戎男子臉上手臂,身體易見處都會有繪紋,也因此,民間故事裡北戎人往往青面獠牙形象恐怖。還有一些會刻在手指,手腕,腰間等不易讓人察覺的地方。”
“北戎人不愛刷牙牙齒比較髒,因為
不能經常碰到水,所以頭髮結成鞭子乾枯發硬……”
沈蘭棠從未這麼詳細地聽過北戎人的習慣,畢竟從前,北戎人在她心中就像外星人一般遙遠。
“如果方亭俞真是北戎奸細,那這事非同小可。”
沈蘭棠忽然想起了劉明月,前生網絡上有那麼一個梗,男朋友出軌和男朋友翹辮子了哪個能讓人難以接受,成年人的選擇當然是——
男朋友出軌了,然後出軌對象是敵國奸細!
劉明月,如果事情是真的,這大好的福氣就該落到你身上了。
“那,你需要我做什麼麼?”
謝瑾一怔,很快神色嚴肅地說:“我不需要你做什麼,你什麼都別做,這件事非同尋常,我不需要你涉險。”
沈蘭棠:“我知道了。”
她就是隨口那麼一說,客氣而已,這麼激動幹嘛。
這事暫且不議,到了第二日,上午時分,雲雅夫人府的下人登門拜訪,將前一日他們定下的狼牙吊櫃送了過來。
沈蘭棠驚訝道:“這麼快?”
那下人討好地一笑,道:“這副狼牙首飾唯有少夫人訂了,這才第二日就送來了。”
沈蘭棠:“……”
誇我審美獨特有見地呢!
“那行,這個吊墜多少銀兩,我讓下人取來。”
下人連忙道:“不必了,少夫人,劉府的五姑娘付過錢了。”
“劉明月?”
沈蘭棠驚訝道,她這人怎麼……人還怪好的。
“如此,就謝過雲雅夫人了。”
沈蘭棠讓人將下人送走,拿出狼牙吊墜重新觀賞,過了一日,這吊墜還是一如初見那般既華麗又酷炫,中二病患者根本把持不住好麼?
沈蘭棠正兀自拿著吊墜欣賞,謝瑾走上前:“吊墜送到了?”
“嗯,對了,劉明月幫我付錢了。”
“那該謝謝她。”
“我會的。”就是這謝來謝去,感覺要沒完沒了了。
沈蘭棠看謝瑾穿戴整齊,問道:“你要出去麼?”
“嗯,有點事。”
謝瑾雖然沒有明說,沈蘭棠卻也知道是為什麼,她沒有多問,只是:“早點回來。”
“好。”
謝瑾出了府,駕馬去往晉陽王府,冬日裡出來的人少,路上暢通無阻,他很快到了。
將馬交給門口守衛,謝瑾道:“通傳晉陽王,就說謝瑾到了。”
謝家在兆京地位非同尋常,就算是晉陽王府也不敢怠慢,幾個守衛不敢攔他,謝瑾進入晉陽王府不久後,晉陽王就沖沖迎了出來。
“謝賢侄,賢侄怎麼有空過來?”
謝瑾抱拳答道:“謝瑾有事想面見世子。”
“詡兒?”
這些天,因為和劉家婚約的事,晉陽王和王妃找了不少人勸說梁詡,每個人都無功而返。但是謝家和他們素來沒有往來,謝瑾也不是愛管男女情事的人,晉陽王也不敢往這方面多想,只是道:“好,我差人去喊詡兒過來。”
不多時,梁詡就到了。他自然和晉陽王一個想法,對謝瑾來意捉摸不透,梁詡:
“謝公子今日前來,是有什麼事麼?”
謝瑾看了眼左右,梁詡屏退下人,謝瑾這才道:
“陛下有一個秘密任務需要你執行,但是這個任務恐怕會非常操勞,陛下擔憂你的身體,讓我先過來看看。”
但凡有心建功立業者,無不期望得到皇帝信重,梁詡心中激動,連忙道:“謝兄請便!”
“好。”
謝瑾跟他入了內院,到了習武場,梁詡手持一柄長槍練了一套槍法,習武場內還有許多訓練設施,他一一用過,不多時,身上出了汗,臉色也露出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