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茶里加點奶
謝瑾在旁看著,等他下來時道:“世子近日對鍛鍊似乎有所疏怠。”
梁詡露出幾分羞恥神色:“我近日……”
謝瑾:“我明白,伸手,我給你把脈。”
梁詡依言伸出手,他微微垂著頭,臉色蒼白之中露出兩抹明顯酡紅,這是氣虛體弱的特質。
謝瑾兩根手指放在他腕上,忽然道:“你為什麼會為了一個平民女子拒婚?她縱然極好也不過一個女子,為何要為了她冒失去現有富貴和權利的風險?”
梁詡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一時詫異,但看著謝瑾那張素來冷淡的臉,他心中忽然生出同情。
現在的謝瑾就和從前的自己一般,以為世間女子不過如此,這世上又有多少人這麼以為,像自己這樣獲得真愛的人少之又少。
謝瑾祖父是鎮遠侯,父親是權臣,就是謝瑾自己也備受皇帝信賴,他雖然只是一個外城司指揮使,但實際權利遠不止如此,梁詡從來羨慕嫉妒他,這是第一回,他感到自己贏了他。
他低下頭,臉上露出幸福笑容。
“我從前也是這麼以為的,直到我遇見了小俞,遇到她,我才第一次知道愛上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那麼開心放鬆,一日見不到她就會想她,渾身難受茶飯不思,只有在她身邊才能平靜下來,母親他們根本不理解我的心情。”
“茶飯不思……所以你就絕食?”
梁詡紅了紅臉:“我也是沒有辦法。”
謝瑾忽然皺了皺眉,壓在手腕上的力道重了幾分。
“怎麼了?”
“脈象虛弱,應是前些日子絕食傷了元氣,好好補補就行,到時候我會拿著藥材讓你服用。”
“謝過謝兄。”
“沒什麼事了,我先回去了。”
“我送謝兄。”
梁詡將謝瑾送到門口,謝瑾上馬很快御馬離開,直到走出一段路,他神色才漸漸冷了下來。
——
另一頭,沈蘭棠早上有事出了門,辦完正事後在路上游蕩。
她正途徑一家點心鋪,寶珠眼尖地道:“那不是劉姑娘麼?”
沈蘭棠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不是劉明月又是誰。
好小的兆京城,不過也是,古代城鎮繁華市區集中,若是想買東西,的確容易碰見。
沈蘭棠剛剛收了禮物不好意思扭頭就走。她走上前,劉明月的丫鬟很快注意到了她,提醒主子謝少夫人來了。
“劉姑娘,好巧碰見。”
劉明月高貴地睨了她一眼,道:“我來買糯米粉團,你來幹什麼?”
“到這兒自然也是來買零嘴吃的,不過遇到了五姑娘就想來打個招呼,今早吊墜送到了,謝五姑娘慷慨贈送。”
“謝就不必了,我本來也是為了還你的情。”
“若是還情,此前貴府就送來了許多禮物,早已還清了,若還要繼續贈送,倒是我心裡難安了。”
“不打緊,我的安危遠不止這些小錢。”劉明月擺擺手一副大佬模樣。
沈蘭棠:你要這麼說我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劉明月見沈蘭棠沉默,唇瓣輕輕咬了咬,回首道:“你感謝都不請我吃飯麼的?!”
沈蘭棠:啊,又吃飯?
她不小心將話脫口而出,劉明月疑惑地看著她:“什麼又?”
“沒事,行吧,那你想去哪裡吃?”
“聚全德。”
“聚全德?”沈蘭棠擰起了眉,這家店就是昨天晉陽王世子和方亭俞請他們吃得那家,要說你們兩品味還真相似。
沈蘭棠高深莫測地搖搖頭,道:“不去聚全德,他們家烤乳鴿不好吃。”
“是麼?”
劉明月疑惑地想,她覺得挺好吃的啊。
“不去聚全德,去隆盛樓怎麼樣?”那也是百年老字號。
劉明月:“也行吧,那我們走吧。”
幾人朝著隆盛樓出發,趕在中午飯點前,幾人到了店裡。
“五姑娘!”劉明月素來張望,兆京城大多數名店都認得她,掌櫃立刻小跑著迎上來:
“五姑娘來了,快請快請,樓上有雅座。”
“知道了,今日有什麼時新的菜?”
“今日新上了玉水山莊的白蘿蔔,可新鮮了,用來清炒熬湯都很好,還有薺菜冬筍……”
“謝夫人。”
掌櫃的正說的激情四射,一道聲音忽然從身後響起,這聲音熟悉中帶著幾分陌生,陌生中非常熟悉,沈蘭棠心裡劃過一道不好的預感,轉過頭——
方亭俞站在她身後,正微笑著看著她。
沈蘭棠:我就猜到了!
劉明月夜轉過了身,乍然看到方亭俞的臉,她眼底閃過幾絲疑惑,繼而她慢慢地想了起來,一張臉從恍然大悟到疑惑再到震驚,她
瞪大眼睛看向沈蘭棠,又看向方亭俞,眼神漸漸變了。
方亭俞走上前:“好巧,在這裡碰見少夫人,昨日的飯菜還合你口味吧?”
劉明月本就震驚,此
時聽到兩人昨天一起吃了飯,看向沈蘭棠的眼神就彷彿看著叛徒。
沈蘭棠:不是,這種情況不是該有晉陽王世子經歷的麼,為什麼會到我身上??
沈蘭棠滿頭問號,臉上保持客氣微笑:“方姑娘客氣了,飯菜很好吃。”
“那就好,我和梁公子回去後還擔心怠慢了兩位。”
還有晉陽王世子!!
劉明月直接一個瞳孔震驚!
這時方亭俞也注意到了劉明月,她轉向劉明月道:“這位姑娘,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劉明月冷笑一聲:“上回到你家裡,我也去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眼熟。”
方亭俞朝她友好地笑了笑,但這笑容在劉明月碗裡就是挑釁,她牙齦緊咬,繃著頭皮的模樣好似一頭快要噴火的噴火龍。
“我竟不知道方姑娘和謝少夫人還有聯繫。”
謝瑾生怕這位哎吃醋的小姑娘惹著方亭俞,連忙道:“只是碰巧在路上遇到。”
“碰巧路上遇到就吃飯,這是怎麼樣的緣分啊,正好,我們也剛要上去吃飯,不如一起啊。”
不管方亭俞是女主角還是北戎奸細,沈蘭棠都不敢讓她們相處,連忙道:“不必了吧……”
方亭俞:“好啊。”
呃……
劉明月轉向沈蘭棠:“為什麼不必?難道少夫人是覺得我不配跟你們一起吃飯,還是覺得我會對方姑娘不利?”
方亭俞也看向沈蘭棠:“是啊,有什麼不可以的麼?”
沈蘭棠:“……”
再說一遍,這修羅場不是我該經歷的!!
……
……
過度的拒絕讓人起疑,劉明月又是個糾纏不休的,最後沈蘭棠只能同意這一飯之約。
精緻的包廂內,三個入座的女生面面相覷。
“對了,我還不知道這位姑娘叫什麼名字呢?”
第一個問題,方亭俞轉向了劉明月。
劉明月盯著她,一字一頓地說:“我叫劉明月。”
方亭俞一怔:“這個名字……”
沈蘭棠撫著額,飛快打斷兩人足以媲美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對話:
“你們想吃什麼,快點菜吧!”
劉明月睨了沈蘭棠一眼,接過菜單沒再繼續往下說。沈蘭棠莫名有種被給了面子的感覺。
屋子裡再次恢復了和平,沈蘭棠望著專注看菜單,露出幾分深思。
方亭俞幾次三番接近自己,她似乎突然對自己產生了興趣,按照初次見面時她的人設,她應該是清高孤傲的,是什麼讓她改變了想法?
劉明月忽然道:“方姑娘識字?”
沈蘭棠目光微凝。
“家父是江湖遊醫,我從小跟著父親學習醫術,也識得幾個字。”
“那方姑娘還真是多才多藝。”
沈蘭棠看著對劉明月的挑釁置之一笑的方亭俞,心裡忽然有了想法。
她放下菜單:“你們想喝什麼茶?我最近新學了一種喝茶方法,我沖茶給你們喝好不好?”
“好啊。”劉明月快速應道,以防萬一她又問道:“我是第一個喝到這種茶的人麼?”
沈蘭棠淡定轉過頭,無視她的小學雞爭搶朋友的心態,對蘭心交待了兩句,蘭心很快出去。不多時,她帶著一壺熱水,一盞蠟燭燈還有一個方方正正的鍋回來了。
沈蘭棠揭開鍋蓋,取出裡面的茶葉,紅糖,還有一個小瓶子,因瓶子不是透明的,眾人也不知道里面是什麼。
沈蘭棠將鍋放在蠟燭燈上,加入紅糖和茶葉翻炒,見還有時間,她便和二人閒聊:“方姑娘平日也愛飲茶。”
“會,只是不如少夫人這般講究,我素日多喝涼水,偶爾閒下來至多就是加點茶葉。”
劉明月得意道:“我愛斟茶,我家裡有好幾套品茶器具。”
等到時間差不多了,沈蘭棠一邊攪拌一邊倒入沸水,又等得差不多了,她才取來一旁瓶子,手持著把手將裡面液體到倒了進去。
劉明月好奇道:“這是什麼?”
沈蘭棠微微一笑,道:“牛乳啊,這是我最近的發現,清茶裡面加入牛乳加熱會非常好喝,別有一番滋味。”
劉明月半信半疑:“真的麼?”
“當然了。”
沈蘭棠一邊說話一邊在觀察方亭俞表情,在倒入牛乳的時
候,方亭俞一直維持得平和的表情出現了瞬間的震驚,就好像有什麼東西透過她的笑容從縫隙裡漏了出來。
等奶茶最終成形,沈蘭棠熱情招待二人:“喝喝看啊。”
劉明月微微眯著眼,臉上有幾分好奇地接過。
沈蘭棠期待地望著她:“好喝麼?”
“……好,好喝哎。”
雖然很難形容,但是——甜甜的,奶香奶香的,好喝哎!
沈蘭棠又期待地看向方亭俞:
“方姑娘你覺得呢?”
方亭俞簡短地笑了笑,低頭道:“有點難以形容,好像還不錯。”
“那是。”
沈蘭棠得到了小夥伴的認同,長舒了一口氣。
喝了奶茶,吃了點心,屋裡的氛圍漸漸熱鬧了起來。
沈蘭棠舉起杯子道:“五姑娘,這一杯我敬你,謝謝你送我的吊墜。”
劉明月彆扭道:“不客氣,只是還你的情而已。”
沈蘭棠:“對了,難得女孩子自己聚會,我們說些姑娘家的話題吧,大家冬日都用什麼潤膚膏?”
說到這個,劉明月就來了興致。
“我用的是雪絨潤膚膏,這可是宮裡娘娘用的!”
沈蘭棠:“哇,好羨慕!”
“不用羨慕,你想要我也可以送你兩隻,方姑娘若是想要,我也能送你。”
方亭俞淡淡一笑:“不用了,這怎麼好意思。”
“方姑娘這話我就不同意了,從前或許不必,但現在不一樣了,你也得為世子想想啊。”
說罷,她不顧劉明月瞬間噁心的表情,自然地托起方亭俞的手:
“我看方姑娘這手保養的不錯啊。”
劉明月也湊上來看,一看又有些不高興了。
“是啊,看著還挺柔膩的。”
“是麼?或許是因為我自己行醫,用了一些藥用藥膏。”
劉明月理解地點點頭。
沈蘭棠忽然叫出來:“你這兒怎麼有個疤?”
方亭俞左手食指根部有個火燒似的疤,方亭俞收回手,解釋道:“這是我小時候不小心傷到的,那時沒有在意就留下了疤,我也是那之後才開始注重保養手的。”
劉明月點點頭,認同她這話:“女孩子的確是要注意保養手的,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臉。”
“方姑娘,你是醫師,你知道女孩子經期要怎麼保養麼?”
“……”
幾個女生伸長了脖子說些女孩子之間的話題,因為方亭俞是醫師還懂保養,到後頭劉明月也忘記了跟方亭俞的仇,畢竟事已至此,保養更重要。
而等上了菜,沈蘭棠注意她吃飯的習慣,她的確不吃動物腿,比起鹹的酸的菜更愛吃甜的。
等幾人盡了興分開,沈蘭棠上車之後臉上才露出若有所思神色。
沈蘭棠到家時,謝瑾已經回來了。
“你去哪了?”
沈蘭棠一邊將披風遞給他一邊道:“遇見方亭俞,一起吃了個飯。”
謝瑾猛地看向她。
“啊,不只是我,還有劉明月。”
“劉姑娘?”謝瑾表情更加疑惑。
沈蘭棠便將前因後果告訴了他。
“我的確發現了方亭俞的不對勁,北戎人愛和清茶,平日裡也多喝牛乳,卻極少或者說沒有將這兩種合在一起的,但普通人因為不習慣喝牛乳,遇見了也只會好奇,不會像她那樣震驚。”
這就好像……好像意大利人遇上菠蘿披薩,東北人看見鮮肉月餅,中國人在中餐館看到中華料理,正是因為熟悉才會震驚。
“你說奇不奇怪……”
沈蘭棠剛說完,一扭頭就看到謝瑾瞳孔震驚的模樣。
“茶里加奶!”
沈蘭棠:……呃,你這個表現也讓我很懷疑。
謝瑾略過這段讓他深受震撼的話:“還有呢?”
“還有她手指上的傷疤,正常人受傷怎麼會傷到那裡,像是刻意繪上去的紋路,因為消不掉才用火燒的傷疤掩蓋。”
謝瑾點點頭:“你的猜測的確都很有道理。”
“其實,我今天去看了梁詡。”
“昨日我還有一件事沒跟你說,北戎人想要控制一個人當然不只是靠感情這樣虛無縹緲的東西。”
“北戎有一種慢性毒藥,中毒者日常會產生胸悶頭疼,難以呼吸容易
焦躁等症狀,只有食用解藥才得以緩解。”
“我想那個方亭俞正是利用這種毒讓梁詡誤以為自己愛上了她,至少,他在不知不覺中因為這種毒對方亭俞產生了依賴。”
“這種毒還有一點就是可以通過一味藥材徹底引發毒性,如果中毒已深甚至會有生命危險,我昨天還擔心的一件事,就是如果事情暴露,方亭俞引發了毒性,以晉陽王世子為人質,或者直接和他同歸於盡……”
沈蘭棠捂住了嘴:好惡毒又好在邏輯之內的方式!
“那世子不會有事吧?”
“不會,軍中已經研製出瞭解藥,這種毒的厲害在於防不勝防,如果事先不知道就無法對應,這回幸好及時發現異常。”
沈蘭棠:“那也是你心細眼細。”
“這種藥至少需要三天才能緩解毒性,不至於讓其毒性被引發時完全喪失理智從而受到鉗制,所以我們必須在三天內穩住方亭俞,而且不能讓他們見面。”
沈蘭棠點點頭:“好,我們想想辦法。”
“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