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未央 作品
第115章 寡人是在頒王詔!
睢陽城外,叛軍大營。
吳王劉濞——或者說是‘東帝’劉濞,此時的心情很不好。
倒也不是因為接連兩日的攻城不利;
說白了:這場仗打到這個份兒上,雙方的戰損,都早就超出了臨界點。
——睢陽城內,原本的九萬守軍,如今還能上牆作戰的,不超過六萬!
就這六萬,還不知有多少自發登牆,參加守城的民丁在其中。
守城一方尚且如此,作為攻城一方的吳楚叛軍,自是更別提了。
——五十萬大軍,如今頂多只有三十萬可用之兵。
陣亡者足有五萬以上!
傷者數以倍之!
放在任何一場常規意義的戰役當中,這樣的戰損比——無論是睢陽守軍戰損三分之一,還是吳楚叛軍減員五分之二,都足以讓任何一支意志堅定的軍隊,在這血淋淋的傷亡數字下土崩瓦解。
而眼下,戰爭之所以還在繼續,不過是雙方都全然沒了退路,只得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罷了。
對於睢陽守軍而言,戰敗,意味著逃都無處可逃,只能引頸就戮不說,還得眼睜睜看著睢陽被屠城,親人、家園皆不復存。
——若睢陽城破,吳楚叛軍是肯定會屠城的!
哪怕是為了一解這兩個月久攻不下的心頭之恨,也必定會肆意三五日。
所以,睢陽守軍退無可退,只能拼死保衛家園。
城外的吳楚叛軍,處境顯然更加糟糕。
本來就是謀反!
萬一再敗了,必定失去身家性命,乃至宗族不說,還必定會讓祖宗蒙羞、後代被貼上‘叛賊之後’的標籤,永無出頭之日!
所以,吳楚叛軍同樣退無可退,必須豁出命去,也要將睢陽這塊硬骨頭啃下!
但信念再怎麼堅定,也終抵不過肉長的人心。
——久攻不下兩個月,吳楚叛軍士氣低迷,是無法避免的必然。
士氣低迷,軍心不穩,自也就會讓攻城愈發乏力。
這一切,都在劉濞的預料之中,且尚還在可控、可接受的範圍之內。
真正讓吳王劉濞感到惱火的,是趙地、齊地——乃至淮南,接連傳來的壞消息……
“趙王困在了邯鄲,邊牆也至今都不見匈奴人哪怕一騎;”
“待定了趙地,酈寄那路兵馬,說不定還能分兵到齊地轉一圈……”
···
“劉將閭堅守齊都臨淄,膠東、膠西、淄川、濟南久攻臨淄而不下……”
“若再得酈寄分兵相援,臨淄不破,齊國得安,齊系皆亡矣……”
···
“淮南系……”
自顧自呢喃著,劉濞緊鎖著的眉頭下,一雙鷹眸自堪輿上緩緩移動著。
每說出一句話,帳內的氛圍,便愈發沉重一分。
——此時的叛軍大帳,是有人的。
非但有人,而且彙集了吳王劉濞、楚王劉戊兩位叛王,以及一眾吳、楚將官,足有三五十號人!
但此刻,帳內除了吳王劉濞低微的呢喃之外,卻再聽不見絲毫響動。
楚王劉戊面呈若水,似是悔不該當初;
一眾吳、楚將官也都面色各異——或咬牙抿唇,或皺眉沉思,或落寞低頭。
無一例外的是:每個人臉上,都不怎麼能看到早先,吳楚叛軍主力連戰連捷,好似不日便能攻破睢陽的自信,乃至自負。
隨著戰事的進行,叛軍眾將自也感覺得出來:睢陽城內的守軍,或者說是‘裝備豪華的新兵蛋子’們,已經逐漸適應了戰爭的節奏。
從最開始的不適應中緩過勁來,長安朝堂過去這些年不遺餘力的投入,也逐漸顯現出了成效。
——睢陽這不到十萬的守卒,不說是被武裝到了牙齒,也至少是按照棘門、霸上等常備野戰軍的規格列裝的!
一開始被打懵了,有劍沒力氣砍、有弓沒力氣射,也算是人之常情。
但在適應了戰爭節奏之後,這些得到過操練,且列裝了少府所產製式裝備的守軍將士們,就已經有了些強軍的雛形。
反觀吳楚叛軍,說是五十萬大軍,但其中有十幾萬人,都是一路上沿途裹挾的民夫;
還有十萬,是楚王劉戊摳摳搜搜湊出來,都不給配齊軍械的烏合之眾。
也就是劉濞的三十萬吳國兵勉強能看,但也終歸無法和長安朝堂花費十數年,砸重金武裝起來的睢陽守軍相提並論。
再加上守城一方,天然就具備更大的戰略優勢,以及周亞夫駐紮在昌邑的十萬關中兵馬,讓吳王劉濞不得不分出近半兵力,時刻防備周亞夫從側翼突入戰場;
就更使得吳楚叛軍的攻城進度,幾乎是從抵達睢陽當日的頂峰,一路緩慢下滑。
到近兩日,又出現了一個大的陡坡——就連睢陽的城門,叛軍都已經有些摸不著了。
攻城不力,眾將官本就有些低落,如今又聽聞劉濞這番‘呢喃’,自更是愈發躊躇了起來。
這可咋辦吶……
“周丘呢?”
“不是說周丘,自下邳得了三萬兵馬,一路北上,彙集足足十數萬大軍,兵臨城陽國了嗎?”
大將軍田祿伯輕聲一問,只惹得吳王劉濞悠悠發出一聲長嘆。
雖是道出了一則喜訊,語調中,卻聽不出絲毫喜悅。
“寡人的留侯,已經率軍攻下了城陽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