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未央 作品

第117章 淮泗即下,社稷定矣!

“何嘗不知大王,是在記恨周亞夫見死不救,想要以彼之道,還之彼身呢……”

說到這裡,張羽便抬手捏了下鼻翼,吸了吸鼻子,才又自嘲一笑。

“可恨兄長的血仇,我是沒有機會報了。”

“待此戰後,王上若想用賢,有比我更年輕、更有能力的中大夫韓安國;”

“若要任人唯親,更是不知有多少誇誇其談之輩,可以說服王上任命其為中尉。”

“——至於我這個遺老遺少,不被大王趕出睢陽,能有一棟小院頤養天年,就已經是萬幸。”

“只是王上,終究是走了錯路……”

聽著老張羽這番真情流露,劉榮唏噓之餘,也不免同情起這位老將軍。

這也正是過去這段時日,劉榮為何將所有梁國將官,都視為想要做梁王劉武‘從龍之臣’的潛在投機者,卻唯獨將老中尉張羽,視為可以親近的人的原因所在。

——梁中尉張羽,與其說是梁王劉武的人,倒不如說,是先帝的人。

是先帝精挑細選後派來梁國,親手將小兒子交給張羽,並讓張羽在這樣一場諸侯叛亂爆發時,主持梁國戰事的人。

這樣的老臣,別說劉榮了——便是當今天子啟,也很難憑個人魅力招致麾下。

早在先帝駕崩、那封‘託孤’詔送達睢陽,送到梁中尉張羽手中時,這位老將軍,便已經將根扎死在了梁都:睢陽……

“楚國相張尚死諫;”

“梁中尉張羽死戰。”

“——老將軍與故楚相,都是我漢家的功臣。”

“只恨如今,不過是皇長子的身份,根本無法為老將軍做些什麼……”

如是感嘆著,劉榮面上神容,也不由有些哀傷了起來。

張羽方才那番話,劉榮自然是聽明白了。

——劉濞改強攻睢陽為佯攻睢陽,試圖想要引周亞夫出昌邑,但張羽老臣謀國,斷定周亞夫不會上當。

一計不成,劉濞必定會轉頭去打昌邑的周亞夫;

彼時,於公,睢陽應該從側翼乃至後方,對劉濞的叛軍施壓,以減輕周亞夫的防守壓力;

於私,張羽也想要藉此機會,為死去的兄長:故楚相張尚報仇雪恨。

但對於張羽這於公於私,都根本挑不出不妥之處的請求,梁王劉武卻拒絕了。

因為梁王劉武,也有自己的盤算。

於公,想要儘可能保全力量,以增加日後‘爭儲奪嫡’,如願受封為皇太弟的籌碼;

於私,梁王劉武也想報仇。

——報周亞夫見死不救,固守昌邑不出,坐視睢陽危機的私仇。

對這些事,劉榮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無論是從‘梁王劉武儲君太弟路上的絆腳石’,還是‘同情老中尉張羽’的立場,劉榮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唯獨只將那一句話,牢牢記在了心裡。

——張尚死諫!張羽死戰!

張尚死諫;

張羽死戰……

“老將軍,節哀……”

“等等看吧;”

“若有機會,我縱不過皇長子之身,亦是假節的天子使。”

“只要有機會,我會給老將軍,一個為兄長報仇雪恨的機會……”

“——謝公子。”

“——希望能有這樣的機會吧……”

“——希望能有機會,讓我手刃劉戊那紈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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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泗口,在後世被稱之為:清口。

是由於此處,乃淮水、泗水的交匯口,故而得名。

無論是在後世,還是如今漢室——乃至更早的春秋、戰國,淮泗,都是溝通南北的水上要津。

而在如今,這場看似突然爆發,實則醞釀已久的吳楚治亂當中,淮泗口的重要性,幾乎可以用‘吳楚叛軍的心臟’來形容。

失去淮泗這個津口,以及後勤中轉站,吳楚叛軍不單是被斷了糧道,甚至還會被斷了退路!

因為沒有淮泗口,就意味著劉濞的吳楚叛軍,再也無法自淮泗渡河東撤。

——吳楚叛軍當然不會撤退;

從舉兵的那一天開始,吳王劉濞,便已經全然沒有了退路。

但不會退,卻並不意味著‘可以沒有退路’。

至少對於吳楚叛軍將士而言,退路被斷絕,是比糧道被阻斷,更讓人心神俱裂的恐怖事件……

“太尉,真乃神人也!”

淮泗叛軍大營外數百步,一處十分不起眼的小丘,弓高侯韓頹當匍匐於叢木間,遠遠看向岸邊的叛軍大營。

大致確定叛軍淮泗大營留守的兵力,更是由衷讚歎起周亞夫用兵如神。

“看這營盤的大小,至少是按照五萬人的規模扎建;”

“再看營外的車轍、人馬腳印,那幾萬人分明也才剛走沒幾天。”

“——此刻,至多隻有三千兵力留守。”

“雖然與我部勢均力敵,但畢竟敵明我暗……”

作為降將,尤其是本身有漢人血統,先因父親韓王信判漢而‘成為’匈奴人,後又歸降漢室的降將,韓頹當在用兵之道上,其實頗有些自卑。

——中原自古以來,講的都是戰陣謀略,章法有度,將官指揮戰鬥時所下達的每一道軍令,都是有理論作為依據的。

相比較而言,草原遊牧民族的戰爭,則更顯隨心隨性,或者說是雜亂無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