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未央 作品

第117章 淮泗即下,社稷定矣!



            “劉濞老賊改強攻北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將後方留給昌邑的周太尉,想要誘太尉大軍出昌邑。”

“只要周太尉率兵出了昌邑,劉濞老賊無論是伏擊也好、對戰也罷,怎都是佔盡利好。”

“——畢竟兵力差距擺在那裡,就算太尉所部關中卒戰力更強,也很難彌補十萬對幾十萬的兵力差距。”

“但周太尉,不會這麼容易就上劉濞老賊的當的……”

天子啟新元三年,冬十月十七,睢陽北城牆之上。

城外的吳楚叛軍雖仍在攻城,但睢陽守軍應對起來,已經是頗為從容;

從容到梁國中尉張羽,都已經可以將注意力從城牆外、城牆上收回,轉而和身旁的劉榮交談起來。

如是道出一語,見劉榮面露了然之色,張羽便也沒再說出後半句話——所以,吳楚叛軍攻城,看似是強攻,實則為佯攻;

公子,不用再如那日般親自挽弓,也不需要如過往這幾日般,幫忙搬弓羽箭矢、巨石滾木,甚至是親自上手熬金治……

聽出張羽這層潛臺詞,劉榮也是莞爾一笑,算是默認了張羽的建議。

至於張羽那幾乎明寫在臉上的‘我知道公子為何來睢陽,也知道公子為何要那般’,劉榮也不做辯解,而是坦然受之。

——作為皇長子,爭儲奪嫡,本就是劉榮與生俱來的使命。

與其虛偽的否定,倒不如坦然認下,也不至於被自己親手畫在地上的圓圈束縛手腳。

見張羽近幾日頗有些寡言,也隱約看出張羽眉宇間的哀傷,劉榮也不由輕嘆一氣,語帶緬懷的安危起這位老中尉。

“楚王劉戊起兵於彭城時,楚國相張尚言辭諫阻,之後又誓死不願從賊,眾為楚王劉戊殺害。”

“——聽聞這位死去的楚國相張尚,是老將軍的兄長?”

聞言,張羽只悠然發出一聲哀嘆,雖沒點頭,卻也開口說起了自己的兄長:已故楚國相,張尚。

“兄長和楚太傅趙夷吾,都是於先帝年間顯於朝堂,並被派去教導、訓誡楚王劉戊的長者。”

“早在受任為楚國相、楚王太傅之時,兄長和趙公,恐怕就已經做好了為國捐軀的準備。”

“——畢竟比起太祖高皇帝的弟弟:楚元王劉交,還有楚夷王劉郢客,劉戊這個三世楚王……”

“嘖,就像是老虎一樣的祖父、父親,最終卻生了個劣犬一樣的子孫……”

“兄長和趙公,原本都是有望做九卿的能臣,先帝卻將這樣的兩個能臣,都送去教導楚王戊;”

“更可悲的,是楚王戊終還是辜負了兄長、趙公的殷殷期盼、諄諄教誨——舉兵叛逆不說,還害了兄長和趙公的性命……”

說起兄長張尚的死,老中尉張羽不免悲從中來,一時間,竟也為淚水溼了眼眶。

默然哀泣許久,又冷不丁開口道:“自兄長身死彭城的那一天,我便立志: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我誓要手刃楚賊,以慰兄長在天之靈!”

“——於是,吳楚兵臨梁地之後,我親率兵馬出擊,以緩阻吳楚賊子的攻勢;”

“待賊子兵臨睢陽,又主守城戰事,拼了這一把老骨頭,也要親眼看到吳楚賊子敗亡於睢陽城下!”

“只可惜,王上……”

毫無徵兆的一番話語,又莫名其妙的一個轉折,只惹得劉榮心下一奇;

不等劉榮組織好語言開口問起,張羽便滿目哀瘡的轉過頭,含淚望向身旁的皇長子劉榮。

“我知道此戰,陛下想要我睢陽的梁國兵馬,與吳楚賊軍兩敗俱傷。”

“——可我不怪陛下心狠。”

“吳楚賊子存,梁國便必須要足夠強大;”

“但等吳楚平滅之後,強大的梁國——強大的梁王,對我漢家而言,不亞於又一個劉濞賊子。”

“和賊軍拼個兩敗俱傷,無論是對我漢家、我梁國,亦或是對王上,都是有利無害的事。”

“只是王上,似乎並沒有看透這個關節……”

聽聞張羽此言,劉榮暗下稍一思慮,便也隱約有了猜測。

試探著開口問道:“可是老將軍請纓,想要領兵出擊,卻為梁王叔所拒?”

便見張羽又是含淚嘆出一口氣,目光自城外,結束一波攻勢退去的叛軍跨過,遙望向更遠處的昌邑方向。

“劉濞誘敵,周太尉,卻絕不會上這個當。”

“誘敵不成,又久攻睢陽不下,劉濞唯一的選擇,是轉頭去強攻昌邑。”

“——過去這一個多月,吳楚叛軍強攻睢陽,昌邑的周太尉所部一直在戰場側翼,吸引叛軍的注意力,緩解我睢陽的壓力。”

“若劉濞轉頭去打昌邑,我睢陽本也該如此——也從側翼或身後威脅吳楚叛軍,以減輕昌邑的壓力。”

“互為犄角、彼此照應,就是這個道理……”

···

“但王上說:睢陽危難之際,周亞夫按兵不動;若周亞夫有難,睢陽也絕不會派出一兵一卒。”

“還勸我不要因為私仇,而壞了王上的大事……”

“——我又何嘗不知:王上的大事,是想要儘量保全力量,以圖不該圖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