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未央 作品

第159章 社稷

 第159章 社稷

 在後世,社稷二字,無疑是江山、天下的代名詞。

 但這二字之所以能代指江山,乃至代指天下,其最初的由來,便是源自這一日,漢家君臣一同來到的建築。

 將社稷二字拆開來看,社為土,稷為谷;

 單從字面意思來說,社稷指的並非‘江山社稷’,而是代指土、谷二神。

 如今漢室,在長安城東郊建有社稷壇,以作為每年開春之時,朝堂——天子帶著滿朝公卿百官祭祀土、谷二神,祈求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的祭祀場所。

 封建時代廣泛意義上的‘祭天’,祭的往往也都是社稷,即土、谷二神。

 這也是為什麼社稷二字,能在華夏封建史上的絕大多數時候,代指江山、天下。

 ——每個封建王朝的社稷壇,都必定位於皇城附近。

 甚至有相當一部分,更直接就位於皇城之內!

 這樣一來,‘奪社稷’,即搶佔社稷壇,自便等同於兵臨皇城,甚至直接就是佔據了皇城;

 都兵臨皇城/佔領皇城,從而佔據社稷壇了,可不就是奪了天下、奪了江山嘛……

 “蕭相國督造社稷壇~”

 “走的也是‘非壯麗無以立威’的路子?”

 身著朝服,站在社稷壇下,仰望著和宣室殿一樣:以土丘為基,赫然拔地數十丈的社稷壇,劉榮只如是發出一聲感嘆。

 便見那社稷壇,佔地足有長寬各百丈,以類金字塔的形狀向上收攏,終在頂峰化作一方十丈長寬的祭臺;

 四面均為石階,每一面的石階兩側,都有手持禮戟的禁卒昂首挺胸而立,每一級階梯,均有左、右兩位禁卒。

 東、西、北三個方向,都是完整的石階;

 唯獨南側的長階,由地面一直延展到祭臺的白玉壁畫,將石階從中間分開;

 去掉石階中間的壁畫,以及屹立於石階兩側護欄內的禁卒,可供人上下祭壇的階梯,便只剩下左右各一丈寬。

 ——只是這一面長階,也確實不需要留太多位置,供人上下祭臺。

 正所謂:天子南面而稱王。

 社稷壇的南側,是專供帝王上下祭臺的。

 便如此刻,朝臣功侯、百官貴戚——包括太子劉榮之內,都躬身立於社稷壇南側的廣場上;

 而天子啟和竇太后,則一人昂首挺胸,一人手拄鳩杖、由禮官攙扶著,從社稷壇南側拾階而上。

 漢以右為尊;

 故而,天子啟走的是石階壁畫左側,竇太后則走右側。

 當然,若是沒有太后在位,類似的場合,天子便會獨自走右側。

 在滿朝公卿百官、功侯貴戚的注視下,以基本一致的節奏踏足祭臺;

 幾乎是在天子啟、竇太后母子,在祭臺上落腳的一瞬間,早就等候在社稷壇其餘三面長階下的禮官們,便開始飛快朝著祭臺爬。

 ——幾十號人,幾乎是撒丫狂奔的姿態,卻也是一步一階梯,更不顯絲毫嘈亂。

 只片刻之後,禮官們也登上社稷壇,卻並沒有落足於祭臺之上,而是在最後一級階梯前止步,就勢在祭臺邊沿跪下身,才顧得上稍喘一口氣。

 至於祭臺上,天子啟則已是駕輕就熟的來到祭臺南沿,居高臨下俯視著祭壇南側的廣場。

 仔仔細細打量一圈,才朗聲道:“自三王五帝伊始,凡諸夏之民,皆以農為本、以耕為業。”

 “歷朝歷代,或有重工商之利、或有彰禮法之度,亦或由秦王政竊周國祚,以外行攻伐、內用苛政。”

 “——然此間種種,皆無外乎歷代之國本:農。”

 “縱是殘虐如暴秦,以兵戈興於天下,亦不忘以‘耕戰’之名,行竊周國祚之實。”

 祭臺上,天子啟縱是聲線洪亮,卻也終還是要石階上的禁卒們,將天子啟的演講內容交替傳下社稷壇,傳到百官公卿耳中。

 而在東側班列——在原本應該站著丞相,此刻卻由‘亞相’御史大夫:開封侯陶青站著的位置更靠前一步之處,太子劉榮聽聞老爹這番話語,也是暗下稍點點頭。

 秦是否暴虐,在後世眾說紛紜。

 即便是在劉榮看來,秦的功過幾何,也是相當難下定論的議題。

 但在如今漢室,任何關於‘秦’的話題,都有一個永恆不變的標準答案。

 秦?

 ——暴秦!

 始皇帝?

 ——秦王政!

 至於秦的所作所為,更是盡數歸為‘暴虐’的範疇,凡秦法皆為‘酷律’,凡秦令皆為‘苛政’。

 至於秦奮六世之餘烈,一掃六合、一統寰宇,更是直接被定性為:亂臣賊子篡逆,逆奪姬周國祚。

 這倒不是漢家當真不承認秦的功績,又或是歷史貢獻。

 而是單從政權統治合法性的角度來說,漢對於秦,只能,也必須持全盤否定的態度。

 原因很簡單:如果秦的存在合法,那包括太祖劉邦、霸王項羽在內的一眾反秦統領,乃至於義軍共舉的義帝楚懷王,都有一個算一個,皆為亂賊!

 漢家顯然不能接受‘漢篡秦而立’的政治定性,自然就要將自己推倒的嬴秦,抹黑成‘由桀紂之流統治的偽政權’了。

 眾所周知,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同理:滅亡的王朝,也同樣無法為自己辯解。

 故而,通過很簡單的邏輯推理,漢家的法統來由,便被太祖高皇帝定為:承周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