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未央 作品

第182章 你的葬禮,孤親自操辦

 太子宮外,那自東向西綿延近一里的售糧棚,仍在源源不斷的賣出每石五十五錢的平價糧。

 太子劉榮親自坐鎮,河間王劉德、臨江王劉淤,以及常山王劉彭祖、中上王劉勝兄弟四人,則於一旁鞍前馬後。

 ——有那麼幾天,長安一帶的百姓,都因為太子出售的平價糧,而稍感到了些許安心。

 畢竟有太子的平價糧在,任是其他糧商米賈將糧價抬上天際,關中——尤其是長安左近的百姓民,總還是有太子的平價糧可以買來吃。

 但很快,這才剛湧現在百姓心中的安心,便隨著糧價的詭異變動,而再度化作惴惴不安。

 太子,或者說少府的平價糧,其平抑糧價的邏輯非常簡單:通過官方的身份,以及龐大的庫存下場,強行擾亂市場價格,逼迫糧商們壓低糧價。

 就好比此番,劉榮以五十五錢的價格售賣平價糧,糧商們要想賣出手裡的糧食,甚至是和劉榮搶市場,那就必須以更低的價格掛牌,才能將手裡的糧食賣出去。

 頂天了去,也只能將糧價定在同樣的五十五錢每石,才能讓百姓在買內帑平價糧的同時,也從自己手裡買糧食吃。

 哪怕考慮到某些偏遠地區——主要是距離長安,以及新豐、藍天這三處‘平價糧售賣點’較遠的地區,百姓不大方便長途跋涉去買平價糧,當地的糧商們,也至多隻能把糧價定在六十錢每石;

 只有這樣,糧商們才能確保手裡的糧食,能在秋收前賣出去、被百姓吃進肚子裡,而不是在倉庫裡吃灰,並留到來年,變成‘陳米’。

 若是再高,哪怕是六十一、二錢每石,老百姓就很可能會發揮華夏民族的優良傳統:哪怕多走幾步路,往長安走一趟,也一定要省下這幾枚銅錢!

 但從劉榮力主平抑糧價,對外出售平價糧開始,事態的發展——主要是糧價的起伏,卻並沒有按照正常的軌跡運行。

 一開始,糧商們大都採取了‘惹不起躲得起’的措施,直接歇業停售,來對抗劉榮的平價糧。

 這還能理解為不死心的掙扎,以及異想天開的對抗強權。

 至於那極少數以七十錢左右掛牌賣糧的糧商們,則屬於糧商群體當中的聰明人,知道自己扛不過大勢,便拿著七十錢的價格出來試試水、探探風。

 按照正常的邏輯,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劉榮的平價糧次序售出,這些聰明人便應該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將糧價逐步壓低,一直到賣得出糧食為止。

 但詭異的事,也恰恰是在這個階段出現的。

 ——在劉榮於太子宮外大張旗鼓,親自出售平價糧的第二十日,關中僅有的十幾家仍在對外賣糧的糧商米賈,極為默契的將糧價,從七十錢抬高到了七十二錢。

 乍一眼看上去,這麼做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你賣七十錢,老百姓不買;

 你賣七十二錢,老百姓依舊不買。

 反正有太子的平價糧在,誰願意吃這個虧?

 而後,便是接連十幾日,這些糧商們對外售賣的糧食,都以每日漲二錢的漲幅,極其規律的緩慢提高。

 到夏六月下旬,糧價被抬高到八十八錢每石的時候,那些先前閉門停業的糧商們,也重新恢復了營業。

 糧食掛牌價:九十錢每石!

 剛好是劉榮的平價糧開始對外出售前,關中糧價曾到達的峰值。

 這一下,關中頓時人心惶惶,便是朝野內外,也開始傳出流言蜚語。

 ——太子的平價糧,仍舊在以五十五錢的價格往外賣,關中的糧價,怎還不降反漲?

 尤其是那些原本閉門歇業,寧願把糧食捂在手裡壞死,也不願意低價出售的糧商們,也重新以九十錢每石的高價掛牌賣米;

 難道這些人,真的是腦子瓦特了?

 很顯然:作為任何時代,都最具智慧的群體,商人們不會做任何沒有意義的事。

 劉榮的平價糧還在往外賣,商人們卻齊齊掛牌高價糧,絲毫沒有被劉榮那作價五十五錢每石的平價糧影響,這隻能說明一件事。

 ——劉榮的平價糧,已經沒剩多少了。

 長則七八日,短則兩三天,劉榮手裡的平價糧必將售罄;

 到那時,糧商們作價九十錢——甚至仍在徐徐漲價的高價糧,就將自然的接過糧食市場,供應關中百姓的口糧。

 於是,朝野內外議論紛紛,對於劉榮此番平抑糧價,越來越對的人,開始持有悲觀態度。

 有人登上了內史的門,催促內史田叔趕緊下場,別再仍由太子胡來;

 有人跑去了少府官署,無所不用其極的向少府岑邁,探聽起內帑的存糧狀況,以及劉榮手裡的平價糧餘額。

 更多的人,則是著急忙慌的寫起奏疏,將自己對關中的擔憂,著急忙慌的發往百里外的甘泉宮,送上天子啟的御案前。

 短短几日的功夫,如雪花般飛出長安的奏疏,險些將甘泉宮的天子啟給掩埋;

 無可奈何之下,便是天子啟也有些坐不住,派人回了一趟長安,向劉榮詢問起具體狀況。

 得了劉榮‘問題不大,一切都在可控範圍內’的答覆,天子啟心下稍安。

 縱是仍有疑慮,也還是選擇相信——至少是表現上選擇相信劉榮,暗下里卻也沒忘向巴、蜀,以及關外的敖倉,秘密發去調糧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