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未央 作品

第200章 狗賊莫走!

和歷史上每一個封建政權一樣:漢家錄用官員的首要標準,便是五官端正,外觀形象、氣質良好。

便如這治粟都尉的官員,談吐舉止,甚至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質,都遠非亭內呆坐著的稅吏所能比。

說出來的話,總是帶著一股莫名的親和力與說服力;

再有,便是那已經抬得很高,卻始終沒有破音的大嗓門,也明顯是這個官員躋身仕途的先天天賦。

——在漢家做官,除了要長的帥,還得上門高、拳頭硬!

若不然,那一天和同僚吵起來,吵也吵不過,打也打不過——那你也別想當官了,回老家種你的地去吧!

更何況漢家的官,一旦到了戰時,那都是要翻身上馬,瞬間化身將帥的!

身形不夠高大威猛,不能讓麾下軍士服從、嗓門不夠高,無法在戰前鼓舞人心;

拳頭也不夠硬,無法帶著麾下軍卒建功立業?

毫不誇張的說:漢家的官員選拔,幾乎就是以‘一眼看上去,有沒有一點將軍的潛力’為標準的。

別管你能不能把百姓治理好、把地方運營好——若是身上看不出些許將軍的影子,那你是根本無法在漢家做官的。

很顯然,這個治粟都尉的官員,具備著教科書級的‘漢官’應當具備的素養。

被那大嗓門一喊,正等著繳農稅的百姓們,自也就紛紛將耳朵豎了起來。

“太子……”

“監國太子……”

那青年卻是陷入了思考。

夏秋之際,青年和弟弟在太子宮外,也算是和當朝太子有過一場淵源。

這也是方才,青年之所以敢和本縣稅吏正面硬鋼,甚至不惜扯太子的虎皮,也要震懾那些個狗吏的根源。

——左右真到了那一天,青年找上門,太子未必就不會管。

而此刻,聽聞官吏的這一番解答,青年再三思慮之後,方試探著問道:“監國太子,為何要這麼做呢?”

“——能在糧價鼎沸的時候,給俺們黔首賣平價糧吃,俺們就已經感恩戴德,甘願為太子牛馬走。”

“怎這秋收之後,又……”

見青年不解,那官吏不由得苦笑一聲;

正要再說,卻見一老者猛地背起糧袋,一肩將青年頂開大老遠,便將米袋丟到了官吏的面前。

“賣!”

“三十錢一石,俺賣!”

忙不迭說著,老者便又焦急地回過身,連喊帶罵的招呼起幾個兒子,將自家的糧食扛過來。

等那官吏笑而不語的低下頭,為老者的糧食稱量起來,老者才洋洋得意的側過頭,望向那仍舊愣在原地的青年。

“就說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先帝上一回下令平準均輸的時候,你小子還沒斷奶呢!”

“唉……”

···

“你父沒了,你家往後,便要你小子扛大樑。”

“記住嘍;”

“這是少府內帑平準均輸,怕俺們老百姓手裡的糧食賣不出錢,才抬價買俺們手裡的糧食。”

“糧價高了,少府賣低價糧給俺們吃;糧價低了,少府高價買俺們的糧,免得俺們農戶吃苦。”

“——這,可都是太宗孝文皇帝的遺德啊……”

“原以為先帝的仁慈,陛下能繼承,就已經是頂了天了;”

“想不到就連太子……”

說話得功夫,老者的糧食便已經完成了稱量。

那治粟都尉的官員也不含糊,當即便掏了錢。

卻見老者拿了錢,並沒有對治粟都尉的官員表達感激,而是面色漲紅的折過身,鼻息粗重的看向亭內,那依舊呆若木雞的稅吏。

“田二!”

“——你個婢子養的!”

“不是說俺家的糧去了農稅,也還有三百四十石嗎?!”

“怎到賣糧的時候,就只有三百二十石了?!!”

老者沙啞的咆哮聲,只惹得那稅吏心下一緊!

下意識要說‘是買糧的稱錯了,坑你呢’,話到嘴邊才反應過來:從老者手裡買糧食的,可不是過去這些年的糧商們;

而是太子派出來的治粟都尉……

——都尉!

——人家身邊有兵!

“老、老丈莫急……”

“莫急……”

嘴上安撫著老者,那稅吏卻是飛快的回過身,擺明了是要溜之大吉。

見此,老者卻是氣呼呼回過身,將手裡的賣糧錢交到幾個兒子手裡,又往兩隻手的手心各吐了口唾沫;

而後,便揮舞著一杆通體發黑,髒的不成樣子,頂部卻明顯不同凡響的木杖,朝著稅吏逃走的方向追去。

“狗賊莫走!”

“俺老漢今兒個便斗膽,替太宗孝文皇帝,治一治爾等狗官!”

“婢子養的東西……”

說話的功夫,老者腳下飛快,已經是追出去了幾十步。

不多時,遠方便傳來逐漸模糊的哀嚎聲,以及老者的唾罵聲……

“明公!”

見此變故,那買糧官員的身邊,當即便走出一道身著甲冑的身影,向官員請示道:“明公”

“可要攔著些?”

卻見那官員猛地一瞪眼,又白了開口兵卒一眼。

“鄉三老!”

“手裡拿的那是鳩杖!”

“——和太后手裡那杆一樣的鳩杖!”

“要攔你去攔!”

將兵卒呵退,官員便立即換上一副溫和的笑容,招呼著其他農戶,繼續買起糧來。

只是正事雖然沒耽誤,官員也沒忘分出神,時不時朝著亭子後——仍不時傳來哀嚎聲的防線瞥一眼。

“哼!”

“殘民狗官,真被打死倒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