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遠停醬醬 作品

第二百一十四章 墮落天使

 路諍的槍頂在北原希尹的腦門上,一字一頓地威脅:“我賭你需要活的宿主。”

  按照顧城的說法,夢幻本質是一種逆轉錄病毒,在利用宿主的細胞器進行自我複製的時候,雙方的基因在逆轉錄酶的作用下交換和重組,而這一前提必須要求宿主是活的。

  路諍一邊說著,緊緊盯著聖子,心臟怦怦直跳。

  他其實沒有多大的把握,也許他猜錯了,聖子根本不需要北原希尹的基因,又或者那種在船員中流傳的肺炎病毒已經幫助祂完成了基因交換。要麼就是祂能在短時間內就能汲取到基因,所以根本不在乎北原希尹的死活,畢竟人死後體細胞會因為血氧停止而很快死亡,但精細胞不會。

  聖子停了下來。

  路諍心中飄在天上的巨石落地,但這只是其中最小一塊。

  他盯著聖子,把手槍和加熱噴槍都交給了科拿,故意大聲說:“如果祂有異常的動作,別猶豫,直接開槍殺了他,還有點爆旁邊的油箱。”

  他慢慢走了上去,和聖子面對著面,零下一百度的寒風同時吹動雙方橘紅色的保暖衣。

  寒冷中,路諍感覺身體滯澀,但思維卻超乎尋常的平靜。

  這時候他才終於有機會仔細觀察聖子。那具套在保暖衣下的身體看上去十分纖瘦,這位偉大的生物還是低垂著頭,面容隱藏在寬大的兜帽中,竟然像是一個靦腆的年輕人。

  兜帽下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人類,你不覲見麼。”

  路諍身體一震,“你會說人類的語言?我該稱呼你什麼,聖子、超夢,還是斯瓦洛格?”

  聖子站立著,路諍忽然又感覺到那種奇怪的目光了,像是兜帽下的那張臉在對著自己微笑,“隨便吧,或者需要的話,我可以允許你為我取一個名字。”

  “聖子吧,我還是叫你聖子。”

  “好,聖子。”聖子說,“那麼人類,你還不覲見麼?”

  路諍想起那些一排排跪倒的人群,這應該就是所謂的覲見,人類面對神的時候,就應該把膝蓋和掌心都牢牢貼在地面,表達一種全身心的服從。

  但那些跪倒在聖子面前的人不可能全都是自願的,至少清國石徹肯定不是,壓倒他的是某種精神高壓。聖子是迄今為止所有寶可夢的始祖,祂的位格凌駕於幻想種之上,擁有種種人類想象不到的威能,其中當然也包括了用精神力量壓服孱弱的人類。

  但想象中的精神重壓遲遲沒有到來,路諍忽然有點不安,他不太相信聖子能這樣簡單的就被威懾住了。

  祂表現得太過從容了,就像是北原希尹其實根本不重要。也許祂只是在施展一個小小的詭計,瞄準了人類內心的弱點,又或者因為祂剛剛出生,即使是無所不能的神,也只是一個孩子,所以想要試著得到人類發自內心的服從,像是在做一個有趣的遊戲。

  “如果我覲見的話,能得到什麼?”

  “進化。”聖子說。

  路諍向身後的科拿比劃了一個手勢,示意她自己並沒有受到控制。他彎下腰,雙手慢慢扶住膝蓋上,小腿一點點貼近地面。

  聖子慢慢走近,祂從寬大的衣襬下面伸出一根手指。

  靠近之後,他才看到,那根手指纖細潔白,真的像是人類的手指,有分明的骨節,而不是他一開始以為的那種軟體動物的觸鬚。

  一滴鮮血凝結在指尖,像是石鐘乳上點綴了一顆瑪瑙石。

  路諍昂著頭,視線擦過那滴搖搖欲墜的鮮血看向遙遠的空中,空中黑色的雲層醞釀著磅礴的力量,但急凍鳥還是沒有出現。

  就在祂的手指即將觸碰到路諍額頭的一剎那,一道紫色的劃痕在那裡浮現,幽暗陰寒的氣息逆湧著噴吐出去。

  聖子在靈魂衝擊下後退了一步,祂手指上的那滴鮮血飛濺,在空氣中化為無數個細小的泡沫。

  “神吶!”

  路諍低吼著,從身後的腰帶上拔出一柄早已準備好的軍刺,把所有的憤怒都押注上去,隔空呼喚幽靈系的起源,讓那股力量向他手中的鐵彙集,彷彿從虛空中抽出一柄無堅不摧的長矛。

  當時周亭問他,他是不是真的把眼前的這頭異形看作耶穌基督。

  他沒有回答,因為他覺得這個答案不重要。

  就算眼前的這個東西是真正的聖子,那又怎麼樣呢?在歷史上,也不是沒有人曾嘗試過舉起弒神的屠刀。

  路諍低吼著,他現在就是歷史上的那個羅馬士兵,他把自己的一切壓在了手中的鐵上,這是弒神的一擊,註定將從神的肋下捅進去,直抵心臟。

  他頭疼欲裂,但他爽翻了。

  他發過誓要殺死聖子,當然要說到做到。

  其實就算這一刺沒有刺穿聖子的心臟也沒關係,關鍵在於激活靈魂石板。在急凍鳥激活冰柱石板召喚維列斯維塔大風暴的時候,他也是這樣頭痛欲裂,那是兩種本源之間的共鳴,所以他相信此刻急凍鳥也感覺到了他的召喚。

  這就夠了!

  黑色的鍍銀在軍刺的刺尖上閃爍著,鋒刃自下而上,直直的刺向聖子的左胸。

  聖子的從容第一次被打破了,幽靈系的本源突破了精神壁障,祂必須用自己的肉身去硬接這一擊。

  軍刺刺穿了祂的手掌,神血滴落,幽靈系的本源同時侵蝕雙方的精神。人和神也許是一樣的,只要穿透那層看似堅固的外殼,區別只在於雙方誰更畏懼痛苦。

  路諍喉嚨中的低吼化為狂吼,來自靈魂深處的憤怒透過他手中的鐵,燃燒成黑色的火,火逆湧著燒向天空,吹開了覆蓋聖子臉龐的兜帽,露出兜帽下的臉。

  路諍忽地愣住了。

  他恍惚了一下,鬆開了握住的軍刺,軍刺上的黑色陰影和他心裡狂湧的憤怒一下子退潮了,像是煙消雲散。

  聖子拔出了刺進自己手心的軍刺,沒有靈魂力量的注入,那柄軍刺只是普通的凡鐵。祂拔出凡鐵,摘去兜帽,露出滿頭金色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