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榮光 作品
第 73 章 香餑餑
地法曾望著他,這回他沒有在心裡來一句關我什麼事了。
蕭融輕笑:“他們看不到大王的包容性,看不到大王出身微末、成長艱難,看不到大王遭遇了多少的生離死別,他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能讓流放的罪人成為他的丞相的人,也是世上唯一一個能接受我所有的想法,並真心實意為百姓著想的人,而且他包容的不僅僅是丞相與
我,更是這世上所有顛沛流離居無定所的人們。大王從不拒絕百姓的投奔、將士的效忠,只要人來了,他就會收留下來,或許大王自己都未曾發現過,他其實不願意束縛任何人,在他看來這些人不是屬於他的,而是走累了,便來到他的治下安家了,你知道這個想法、在這個世上,是多麼的難能可貴嗎?”
他問的是地法曾,但呆住的人是屈雲滅。
……他,是這麼想的嗎??
但仔細想想好像蕭融說的也沒錯,他的確不管那些來來去去的人,或走或留他都不在意。
高洵之:對,你當然不在意,你多牛啊,是吧,活爹。
……
屈雲滅發呆的時候,蕭融已經進入下一階段了,他慷慨激昂的給地法曾灌輸人權的意識,對一般人估計很難起作用,但地法曾可是個能掌權的奴隸,他不可能聽不懂。
果不其然,屈雲滅這種治理卻不擁有的態度讓地法曾的眼神漸漸發生了變化,他承認,他非常想要生活在這樣的地方——如果他今年還是十二歲的話。
可他今年都二十五了,他已經變得足夠強大,這世上也沒人能擁有他了,那他為什麼還要找這麼一個地方,他自己就能成為這個地方。
他都能想象到蕭融下一句要問他什麼,無非就是,你願意留在鎮北王這裡嗎?
然而下一秒,蕭融問了個讓他差點維持不住面癱表情的問題。
“你願意成為另一個鎮北王嗎?”
地法曾:“…………”
詭計多端的中原人,你是認為收服不了我,所以就乾脆害死我嗎?
地法曾默了默,他對蕭融說:“我不願意,也不敢。”
蕭融哈哈笑了一聲:“別怕,我就是跟你開了個玩笑而已,就算你想成為,你也成為不了,這世上只有一個屈雲滅,任何人都不可能變成他,也無法模仿他,但每個地方都要有一個王,這樣天下才能太平,群龍無首便是混亂的開始,我雖不願意成為一個世間意義上的士人,但我也不反對等級與階層的存在,秩序才是平和的基石。所以我這個問題其實是在問你,你願意像鎮北王一樣,成為以後的柔然王、甚至是北海王嗎?”
北海就是於巳尼大海,也就是貝加爾湖,因為太大了,人們誤以為它也是個海。
地法曾愣愣的看著蕭融,他感覺蕭融已經精神出問題了。
……
他張了張口,回答道:“我只是一個奴隸……”
蕭融打斷他:“不對,你在柔然的時候是個奴隸,當你出了柔然,你便是中原的僱傭兵。而這個身份也僅僅截止到一個時辰之前,在你與大王切磋之後,大王親口說了,要你成為我的護衛,在他前去攻打鮮卑的時候,你的任務便是保護我,保護這個陳留。”
屈雲滅:“……”
他算是服了蕭融了,真真假假的,連他都快分不清到底哪句才是他說過的話了。
蕭融又道:“你或許對我的地位沒有什麼概念,那我可
以這麼告訴你,我的上一個護衛是大王親領的中軍先鋒中郎將,他是大王最信任的親兵之一,等打完鮮卑,大約就能升成將軍了,而你要代替的就是這樣一個人的職務。從奴隸到中郎將,你認為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嗎?”
地法曾啞口無言,而蕭融又問他:“究竟是奴隸到中郎將難,還是中郎將到柔然王難?”
地法曾:“令尹太抬舉我了……”
蕭融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那你又覺得我為何要抬舉你,你曾是一個奴隸,還是一個異族,還剛剛被我們大王打敗了,若我來找你不是因為我失心瘋了,那你覺得又是什麼讓我這麼相信你。地法曾,大王的野心從來都不侷限於整個中原之上,從古到今草原劫掠中原的事情幾乎沒有一天停止過,而草原茹毛飲血、一場天災就要承受滅族的危險,這個局面也從未真正的消失過,我今日同你說了這麼多,我也就不怕你知道,終有一日大王是要打到草原更深處的,他要保護這一片大地,也要讓那些惡人付出血的代價,不是你的話,也會有別人,而我更希望那個人是你,難道你不敢這麼想嗎?”
地法曾:“……”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屈雲滅:“……”
心虛,蕭融怎麼知道他還想打別的地方,他明明一個人都沒說過啊。
地法曾斟酌好半晌,才說了一個字:“我——”
蕭融卻不讓他說了:“或許是柔然王這三個字嚇到你了,我此時對你提起,卻絕不可能認為你很快就能做到,你還是我的護衛,甚至你都沒有中郎將的官職,我認為的不過是我認為的,我不會因此就給你任何優待。你想要什麼,便只能去自己爭取,而我提供給你的是和其他鎮北軍一樣的機會。但你知道的,我是一個怪人,我能接受你不代表鎮北軍也能接受你,留在他們中間,你要付出的依舊是比他們更多的努力,但好在鎮北軍也是一個怪地方,這裡沒有要人命的同僚傾軋、沒有出身高貴低賤引起的欺辱,只要你夠強,總有一日鎮北軍會認可你,把你視為真正的一員。”
說了這麼多,蕭融都有點累了,他抿了抿唇,然後才看向地法曾:“怎樣,你想試試嗎?”
不想。
不管蕭融說的有多天花亂墜,他的第一反應都是不想,因為他知道答應了蕭融,等待著自己的很可能就是一條不歸路,蕭融或許是認真的,也或許是騙他的,但無論他說的是真是假,當自己做出決定的那一刻,他就沒法再從這條船上下去了。
僱傭兵和加入鎮北軍完全不是一種概念,前者是生活所迫,後者則是背叛了生他養他的草原,成為了所有草原人心中的走狗。
但他始終沒有真的把這兩個字說出來,因為就跟屈雲滅邀請他打一場的時候一樣,那時候他知道他一輩子只有這一次機會,而這時候,他同樣知道這一點。
加入鎮北軍,以自己的實力讓整個鎮北軍折服、讓中原人折服,成為屈雲滅手下的將軍,帶著兵馬在草原上馳騁,成為柔然王,毀掉柔然貴族最心愛
的奴隸制,讓所有同族都能處於他的治理下,卻又不屬於他……
這圖景真是太美好了,美好的讓他捨不得說出那兩個字,只是無聲的抗拒著。
地法曾漸漸垂下了眼睛,他知道在這長久的沉默之後,這位陳留尹已經明白了他的答案。
沒錯,蕭融已經知道了他的答案。
他爽朗的笑了一聲,還喝彩道:“不愧讓我費了這麼長時間的唇舌!那你明日就從護衛統領做起,雖說是護衛,但你還要幫我做一些雜活,對了,我有個弟弟和祖母,你記得去拜訪他們,讓他們記住你長什麼樣子,我祖母有痴症,但想來你應該不會介意的。()”
說完,他讓地法曾繼續好好休息,然後就心情大好的走了。
他後面的地法曾:…………()”
你真知道我的答案是什麼嗎?!
……
另一邊,蕭融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桌上的茶壺,然而剛推門進去,他就驚訝的發現屈雲滅坐在這裡。
而且他面前正放著一個茶壺,見蕭融進來了,他默不作聲的把茶壺拎起來,倒了滿滿一杯之後他說道:“喉嚨都要走水了吧?來,喝點潤潤嗓。”
蕭融:“…………”
他走過去,沒有立刻就喝,而是遲疑的看著他:“大王聽到我和地法曾說什麼了?”
他開始回憶自己有沒有說什麼屈雲滅的壞話。
沒有啊,都是好話,他也不可能在外人面前詆譭屈雲滅啊。
但屈雲滅這淡定的模樣讓蕭融無法確定,畢竟屈雲滅不禁誇,他要是聽見了,此時不該一臉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模樣。
屈雲滅也確實是這麼回答他的:“沒聽到,只是我進來的時候聽見了你的聲音,你又那麼長時間沒過來,怕是沒少說。”
蕭融這才放鬆的笑了一聲:“的確,地法曾有些固執。”
屈雲滅點點頭:“那你喝完便去休息吧,那些公務本王會處理的。”
說完他就起身離開了,蕭融一愣,連忙問他:“大王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屈雲滅:“沒有,就是過來轉轉。”
蕭融還是很疑惑,但屈雲滅已經出去了。
而走出了蕭融的院子,一直維持著淡漠的神情回到自己的住處,把門虛虛的掩上之後,屈雲滅才忍不住的吐出一口氣來。
站在原地,望著眼前的一點,屈雲滅安靜了很長時間,直到非常突兀的一聲笑在這個房間裡響起來。
這個笑似乎打開了什麼開關,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痛快又愉悅的笑聲出現,這笑聲從門縫中溜出去,外面站崗的兩個衛兵悚然的看向身後。
怎麼回事,在殺了這麼多年的人之後,大王終於瘋了?
…………
幾家歡喜幾家愁,有人高興成這個德行,然而有人卻快要跳上房梁了。
張別知無法接受簡嶠給他帶來的噩耗:“什麼叫有人捷足先登了?哪個不長眼的敢跟我搶官職?!”
簡嶠:“……”
他是真沒想到,某天連個護衛統領的職務都能成為香餑餑。
他把地法曾的名字告訴張別知,而張別知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就開始回想這個名字為什麼那麼耳熟。
片刻之後,他驚怒的聲音響了起來:“那個柔然人?!我看他器宇不凡才破格僱傭了他,他連家眷都沒有,也是個獨來獨往的怪胎,要不是有我在,他哪有機會到陳留來,他不感激我就算了,居然還背叛我!”
不行,他受不了這個委屈。
他要去找蕭融評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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