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以身做餌
只是半夜三更的,大家都沒什麼精神,所以這段路他們是走著的,屈雲滅的馬也慢下來,遷就著其他人的速度。
天川山還有一點和其他地方不一樣,這座山上長的樹,不像其他山一般都是茂密的闊葉林,這裡長得全是杉樹,筆直的樹幹彷彿能鑽到天上去一般,每一棵都非常高,讓人望不到頂。
這也是它為什麼叫天川山的原因,站在杉樹林當中,仰頭望著天空,一棵棵杉樹似乎都是從天上拔地而起,彷彿天上也有對應的山川,意識到這一點以後,便令人發自內心的望而生畏。
不過山下沒有杉樹林,只有零星的杉樹站在闊葉林當中,像是一個個獨立的衛兵。環境本就壓抑詭譎,旁邊的草叢裡還總有聲音傳出大家一起行軍,不應當感到害怕,但環境的渲染太強烈了,人們心裡總是毛毛的。
而在各種天然遮擋之下,很多雙眼睛盯著他們,他們已經走進了韓清佈置的範圍,聲音和路況都是韓清提前安排好的,在這種無聲的影響下,他們很快就會偏離方向。
但越往前走,屈雲滅越覺得不對勁,他眉頭擰得非常緊,在又一次聽到呼啦啦的鳥扇翅膀的聲音以後,他突然勒住韁繩。
公孫元拍馬上前:“大王?”
屈雲滅沒有回應,就這樣盯著前面的路,過了一會兒,他驟然決定:“全軍停下,紮營!”
公孫元:“…………”
在這紮營??
然而還不等公孫元問為什麼,一聽屈雲滅說要紮營,藏在樹林裡的那些人先急了,瞬間周圍就響起人們的怒吼聲,還有戰鼓擂擂的聲響,遠處出現火光,看著最起碼也有一兩萬人。
公孫元驚呆了,這地方居然有人埋伏?!
他瞬間抽出刀來,下意識地想要喊一聲隨本將軍衝,但想起屈雲滅還在這,於是他按捺住了,等著屈雲滅下命令。
屈雲滅也確實下了,他望著前方的大片火光,眉頭就快變成一個疙瘩了,短暫地分析之後,他高喊一聲:“撤!”
公孫元一抖韁繩,馬都高高揚起蹄子了,結果公孫元反應過的什麼,又趕緊勒住韁繩,這一下子,差點沒把馬勒成落枕。
公孫元瞪大雙眼:“撤?!?!”
一兩萬人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啊,他們鎮北軍什麼時候撤過啊?!
但屈雲滅說什麼就是什麼,他當即調轉馬頭,撤退的銅鑼已經敲響,後面的人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隨大流地轉身跑。
而韓清聽到鳴金收兵的聲音,人都快氣冒煙了。
屈雲滅絕對不是普通人,他的確能未卜先知!
難怪自己會輸給他……不,還沒到那個時候,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韓清也下命令:“去截斷他們,纏住屈雲滅,務必要將他們都引過來!”
韓清身邊的人立刻應下。
進攻的時候,屈雲滅非常積極,經常是一騎絕塵,把其他人都甩在後面,但撤退的時候他最不積極,雖然他下了撤退的命令,可關鍵時刻,他還是會選擇親自斷後。
這就跟性格無關了,每個負責的主將都會這麼做,公孫元也留了下,公孫元都一眼發現了這些人的異常,身形纖細,沒有穿盔甲,這些人根本就不是兵啊!
雖然不是兵,卻還有幾分本事,而且他們明顯有組織,全都主動纏鬥在屈雲滅身邊,即使屈雲滅一矛能串起三個人,他們也悍不畏死。
公孫元:“……”
他都覺得瘮得慌了,這世上還有不怕死的人?
大王和公孫將軍被困,後面的人自然要過來解救,但這群人也不戀戰,他們身形纖細,那就有個好處,很靈活、也跑得快,多數人的目標都是屈雲滅,如今屈雲滅身邊就跟喪屍圍城差不多,這場景他此生只見過一次,就是他差點死在鮮卑毒箭之下那一次。
同樣的場景,令屈雲滅心裡的感覺相當不好,這回他沒有喪失理智,所以他是想離開這裡的,然而這些人彷彿知道他怕什麼,所以一邊做著假動作,一邊有意識地把他往另一個方向帶,公孫元被這些人的靈活程度弄得火冒三丈,他怒吼一聲,不管不顧地拼殺過去。
只是一盞茶的時間,他們就已經不在官道上了,屈雲滅也被激出了火氣,尤其是發現這群人想引誘自己去某個地方以後,屈雲滅回頭看向自己帶來的大軍,發現他們全都追了過來,他更生氣了。
自己的馬已經不知道跑哪去了,屈雲滅隨機搶了一匹弓箭手的馬,然後飛快地衝出這個地界,他騎術相當了得,劣馬在他的驅使下也能變成良馬,果不其然,他跑了以後,後面的人都朝他追來,而他一邊駕馬,一邊看這些人的反應。
他們偶爾會看一個方向,看一眼便迅速回頭,看向那個方向的時候,他們的臉色會有些緊張。
屈雲滅立刻調轉馬頭,朝那個方向飛奔而去,他知道那邊有什麼,有蕭融的心腹大患,有挖了他父母墳塋的罪魁禍首,有他在這世上最後一個仇人。
看見山峰之上那幾個人影的時候,屈雲滅立刻就鎖定了當中誰是韓清,他們之間離得很遠,韓清一驚,條件反射地要逃走,其實這個距離,他想逃是很容易的,畢竟屈雲滅他沒法瞬移到韓清身邊,他的仇矛再長,也不可能碰到韓清一根汗毛。
仇矛確實做不到。
但箭可以。
屈雲滅以雪飲仇矛聞名天下,平時也會用刀劍,但好像很少有人知道,他會用這世上所有的兵器,而且他能把每一樣兵器都用到極致。
馬背上揹著備用的弓箭袋,屈雲滅眼睛盯著韓清,反手掏出弓來,同時馬匹還在往前狂奔,將這柄最普通的弓箭拉到最滿,這一刻時間都彷彿凝滯了,屈雲滅眯眼看著韓清轉身,然後猛地鬆開手指。
嗖!
那箭從側面穿過韓清的頭骨,直直穿過他的左眼。
鑽心的疼痛讓韓清差點翻身掉下馬,但是他捂著自己的眼睛,劇烈地喘息,在這一刻,強烈的怒氣甚至超越了身體上的疼痛,韓清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大勢已去,而他在意識到這一點以後,第一反應是繼續駕馬。
但他不是逃跑,而是要以身做餌,把屈雲滅也拉進地獄裡去。
作者有話要說
屈雲滅(x),林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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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越來越晚,看蠟燭燃燒得差不多了,屈雲滅便伸出雙手。
這意思是他要抱蕭融回自己的房間去,但蕭融看他一眼,突然翻身,他墩地一下縮進被窩,只留一個背影給屈雲滅看。
屈雲滅:“……”
微微抿唇,他努力剋制著上揚的唇角,然後換了個方向,掀開被子上床。
冬季嚴寒,若是普通的一日不洗澡還好說,但這兩人都喝了酒,帶著酒氣一起躺在床上,那味道可想而知。
不過目前這個狀況,沒人想得起來個人衛生這種事。
燈人舉著的蠟燭就剩下一小塊了,再燒半個時辰就會自動熄滅,而床上的兩人一言不發,雖說他們心裡都知道,大戰在即,根本發生不了什麼,但兩人的心裡還是有些緊張。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他們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蕭融的後腦勺看著不這麼緊繃了,屈雲滅的姿勢也不像是剛從蠟像館裡抬出來了。
蕭融的呼吸頻率變了一點,屈雲滅聽到,還沒看過去,蕭融就已經坐了起來,他跟屈雲滅一樣,都默默靠坐著床頭,兩人沒有挨著,眼神也十分的枯燥和平靜,看起來正在各想各的心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已經成婚二十年了。
…………
一片安寧當中,蕭融問他:“你打算帶多少人出征?”
屈雲滅:“我打算帶二十萬大軍,勤王。”
他特意強調了最後兩個字,聽得蕭融當即嗤笑一聲。
當初說要勤王的時候,屈雲滅可沒有這麼積極過,他老大的不樂意,彷彿讓他用勤王這個名頭,就是在迫害他,現在他反倒提醒起自己來了。
再說了,又沒有人,這麼講究幹什麼。
嗯……蕭融已經忘了他之前是怎麼提醒屈雲滅,即使私底下也要注意禍從口出的了。
蕭融疊起雙腿,懶散地應他:“好,勤王。二十萬不算多,卻也不算少了,左右兩地離著不遠,要是出了什麼變數,這邊也來得及派出援軍,那你打算帶哪幾個將軍?”
屈雲滅說了一連串,只要是地位高的,他基本全都帶上了,連虞紹承都被他從清繳雜牌軍的任務中抽出來,轉而安排到了帶領這二十萬當中,而清繳的任務被他派給了地法曾。
蕭融一開始聽得有些納悶,因為人太多了,但聽著聽著,他突然反應過來。
金陵之戰是改朝換代的一戰,所有將領都想參加進來,也必須參加進來,雖然這場戰爭沒有什麼含金量,但它的意義遠大於它的水平。
屈雲滅將自己要獎賞和提拔的人全都安排了進去,而這些人佔了目前鎮北軍將領的百分之九十,這回他不再逮著一隻羊薅羊毛了,他也知道厚此薄彼的道理了。
也是因為如此,他才把虞紹承調了回來,他並不認為這一戰需要虞紹承的加入,也不覺得虞紹承能在這個戰場上發揮多大的作用,他只是要利用這一戰,加深虞紹承對他的忠誠而已。
至於地法曾,他是異族,且地位不高,讓他去清理雜牌軍最適合不過了,既能立功,又不至於讓原本的將領們對他產生嫉妒之心。
屈雲滅的觀念是逐漸轉變的,不過他自己根本沒意識到他身上的變化,他只覺得這樣的安排很好。
蕭融安靜地聽著,也沒有打斷他,直到聽了半天都沒發現王新用的名字,他才納悶地坐起來:“怎麼沒有王將軍?”
屈雲滅一頓,他看一眼蕭融,很想問問他為什麼這麼關注王新用,他特意沒說王新用,就是想看看蕭融會不會注意到,其實他也沒說東方進,但蕭融就只記得那個姓王的。
……
不過王新用又老又窩囊,成過一次親,還是他夫人休的他,家裡親戚沒一個頂用的,親孃膽小還身體不好。
就算這些蕭融都不介意,有一點他肯定忍不了,那就是王新用相當沒禮貌,別看他平時看起,而且每個症狀都描述地無比清晰。
比如剛到雁門關的那年冬天,他不知道自己受寒了,只十分震驚地告訴別人他尿頻了,一夜上了十一次茅廁,每次尿得還很多,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治好。
回憶著這些,屈雲滅安心下來,蕭融是絕對不可能看上王新用的。
他甚至有點期待,等蕭融發現王新用這一特徵時候的表現。
……
屈雲滅看向蕭融,臉上的微笑十分微妙,蕭融有點警惕地看著他,屈雲滅這才動了動臉上的肌肉,讓自己看起來正常點:“王新用留守後方,他主,東方進副。”
蕭融眨眨眼,哦了一聲。
就這個啊,看屈雲滅剛才的表情,他還以為王新用要被髮配邊疆了。
守好陳留也是大功一件,未來同樣要論功行賞。屈雲滅他把一半的軍隊都留了下來,還留了自己身邊最得力的親信,以及四軍主將之一,這麼豪華的配置,除非王新用他想不開決定反叛,不然誰也不可能在陳留內部掀起風浪。
啊……蕭融突然懂了。
這就是屈雲滅為什麼還留了東方進的原因吧,讓東方進看著王新用,換過來,也能讓王新用看著東方進,表面上王新用大東方進一級,但他倆要是對立起來,其實是旗鼓相當的。因為東方進可以命令屈雲滅的親兵,在屈雲滅嫡系當中,他的威望等於半個屈雲滅,而王新用是在嫡系之外很有人緣,只是他平時不用這些關係,所以人們不怎麼看得出來。
比起之前屈雲滅是怎麼打仗的,這回的他可以說是面面俱到了,蕭融輕輕笑了一下,然後順從心意地歪過頭,靠在了屈雲滅的肩膀上。
屈雲滅扭頭,他只看得到蕭融的發頂,卻看不到他一張一合的嘴。
“屈雲滅,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屈雲滅的心神飄遠,卻又被這句話一瞬間拉了回去:“……嗯,你說。”
蕭融雙臂抱胸,他望著床尾,隔了一會兒才說道:“若情況有變,關鍵時刻……你能不能當一回逃兵?”
屈雲滅:“…………”
蕭融直起腰得十分忐忑,他默默看著屈雲滅,卻沒有收回這句話的意思。
屈雲滅都被他幹沉默了,萬萬沒想到他這輩子還能有被要求當逃兵的一天,更萬萬沒想到的,他居然沒有立刻拒絕。
好半天,屈雲滅才斟酌著開口:“阿融,我不會做逃兵。”
就知道是這個答案,蕭融挪開眼睛。
而下一秒,屈雲滅又說道:“丟棄同袍與兵刃,轉身逃走,這是逃兵,我絕不會這樣做。但若是戰場之上局勢變換,敵優我劣,那我也不會同他們決一死戰,我會帶著其他人撤。”
蕭融說逃兵時候,說的就是第二種情況,他擔心屈雲滅殺上頭了就不再管身後的人,聽到屈雲滅這樣說,他還是不放心:“戰況正酣的時候,你也能這麼做?”
屈雲滅點頭。
蕭融:“呵呵。”
屈雲滅:“…………”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身為主將他必然會上戰場,但他又不打算像在鮮卑那樣親力親為了,這回他帶了那麼多的將領,一人表現一次,差不多就能推開金陵的城門,他喜歡真正酣暢的戰鬥,卻不喜歡這種碾壓式的攻打,說到底,他和金陵也沒有死仇啊,沒必要親自上陣。
況且還是那句話,戰場上刀劍無眼,他如今也不敢再受嚴重的傷了,看他手就知道,傷了一次,蕭融要天天盯、天天看,給做手套還給塗藥,雖然這些額外的待遇讓他感覺很爽,可待遇不是天天都有,反而是蕭融沉默的目光,總是能穿過血肉,擊打到他最脆弱的心臟。
屈雲滅不知道如何解釋的時候,他就會閉上嘴,用那種很難形容的眼神看著蕭融,說一句不太恰當的,這時候他像是一隻狗,不會說話,就只能這樣默默看著他,期望他能從眼神裡明白自己的意思。
蕭融明白沒明白,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而在屈雲滅眼中,他看著蕭融非常無奈地深吸一口氣,等到肩膀跟著呼氣一起慢慢垮下去的時候,蕭融拍拍他的腿:“睡吧。”
屈雲滅:“……”
之後他們一起躺下去,又片刻之後,蠟燭燃盡,一瞬間,屋子裡的光便消失了。
*
第二天,地法曾代替虞紹承領兵出征。
蕭融把他叫過了幾句話,他一直在強調韓清的危險,別人都能逃,就這個韓清,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殺了他是第一要務,清理雜牌軍是第二要務。
蕭融已經放棄親眼看著韓清斃命了,只要殺了他就行,到時候看屍體也是一樣的。
地法曾:“……”
雖然知道韓清逃跑與自己沒多大的關係,但不得不說,蕭融對韓清的態度、以及韓清離開以後的所作所為,都讓地法曾產生了濃濃的勝負欲,他不想輸給這樣一個人,更不想讓這個人影響到自己的仕途。
沒能參加金陵之戰,他倒是感覺無所謂,鎮北王在乎金陵之戰,但顯然蕭司徒在乎的是這個韓清,只要他抓到此人,在蕭司徒眼裡他就是最大的功臣,根據他多日的觀察,讓蕭司徒對他另眼相待,跟讓鎮北王對他另眼相待效果差不多。
……
地法曾先領五萬人離開,等到了第三日,屈雲滅又領五萬人走。
屈雲滅說他要帶二十萬大軍,但這二十萬不是同一天走,畢竟將士們剛剛被打散,後勤部隊一時半會兒的也跟不上,一般都是後勤先供給,大軍再出發,這回他們要搶時機,就只能分批來了,這樣才能減緩後勤的壓力。
之前蕭融已經把自己該說的都說完了,到了送行的時候,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他最多對屈雲滅說一句祝大王得勝歸來,但顯然這不是屈雲滅想聽的東西,所以蕭融根本沒站到下面去,他站在新建好的城牆上,低頭看著屈雲滅和高洵之他們說話,等到屈雲滅命令大軍出發之後,他只要一回頭,就能在城牆上看到那個穿著紅色斗篷的人。
蕭融不喜歡紅色的衣服,高洵之給他做過一件,他一次都沒穿過,後來也就慢慢明白了他的喜好,如今他卻特意把紅色的衣服翻了出來,就因為它夠顯眼,夠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