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帝薨
“神使。”東適汝回道,“他的眼睛彷彿能看透人心,這段時日,他睜開眼同哀家對視過幾次,每次都令哀家心憂難耐。”
“旁人不清楚,可哀家明白神使只聽國師命令,與其這般擔驚受怕、飽受折磨,哀家還不如同國師坦白。”
搞半天是被侯涅生嚇的,明淵想,那傢伙可是給他平白無故背了口大鍋。
他避過這點,又問:“太后,原因呢,為何要殺他,為何殺了他還要為他殉葬?”
“他瘋了。”東適汝平靜的語氣變得哀傷,“他想長生,渴望長生,不再是哀家記憶裡的陛下。”
“哀家見他找來各種江湖異士尋覓長生之法,甚至聽信那些一聽便荒謬離奇的法子。”
“他今日能信異術,明日便當尋邪法,若有天他因此等歹念向自己的兒女子嗣、黎民百姓伸出該如何是好?”
“他是大臨帝王,是開朝之君,青年戎馬征戰,中年勵精圖治,他的前半生沒有半分汙點,晚年怎能做出此等荒唐事,他.....”
東適汝頓了頓,聲音顫得厲害。
“他的生命必須就此止步,停在他最完美的時刻。”
“此後千秋萬代,史官抒寫的是這位開朝之君的輝煌。”
“否則,他若不死,後世將記的是他的萬年荒唐和愚昧。”
“這樣的事哀家不允許,而哀家的殉葬也一樣。”
東適汝自嘲地笑了下。
“哀家若為他殉葬,後世只會歌頌帝后情深意重,感嘆我們生同衾、死同穴的忠貞。”
“我等會成為大臨莊重偉岸的盛世開端,會是後世史書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國師,哀家弒君有錯在先卻也是逼不得已,今日坦白,也是想求國師相助。”
東適汝站起來,竟是反了本來的尊卑朝明淵俯身行禮。
“請國師勸陛下允了哀家殉葬一事,以成就此等後世美談,福我大臨盛世不朽。”
明淵沒在第一時間回答東適汝。
關於東適汝殺臨燁一事,他想過很多種可能,可獨獨沒想過是這樣。
東適汝愛臨燁,愛他開創的大臨。
因此,她容不得臨燁因晚年荒唐遭世人和史書唾罵,他們的生命必須停在最輝煌的現在。
對上東適汝哀傷又堅定的雙眼,明淵說不出是震撼還是動容。
他輕嘆一口氣,起身扶住東適汝,“太后快起來,你這般當真是折煞臣了。”
東適汝執拗地問:“國師,可是
願意幫哀家了?”
明淵回道:“自然。”
東適汝重新坐下,又道:“那關於哀家所行之事......”
她話說一半便止住,將剩下的話留給明淵去領會。
明淵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回道:“太后,臣為大臨國師,自當為大臨著想。”
“太后此般捨生取義臣已明瞭,臣保證太后走後,此事除了臣與神使,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
“此般便好。”東適汝似了結一樁心事,同明淵繼續閒聊起來,言語間盡是不離自己的兒女。
當皇帝的臨清提的較少,多是剩下三個做了閒散王爺的兒子和在啟神殿做女官的女兒。
明淵知道東適汝在求自己若哪天臨清對自己的手足起了殺心能幫忙護住他們。
對於太后的請求,明淵答應得很委婉,畢竟他沒了力量,又當朝臣,違逆天子可是件不小的麻煩事。
兩人來回推脫,全然不知臨璃在遠處已然聽到一切。
陪在旁邊的拓跋宇低聲勸道:“小郡主,我們走吧。”
臨璃是回到女官寢居突發奇想回來找東適汝的。
拓跋宇猜到明淵和太后有事商談,見臨璃想過去打擾立刻去攔人。
可惜異能者的聽力太敏銳,他攔得老遠還是讓臨璃聽到了兩人的談話內容。
那一瞬間,小郡主呆滯地站在原地。
拓跋宇沒想到太后會說這種事,只得繼續陪在臨璃身邊。
他見臨璃沒動,再次勸道:“小郡主,該走了,再拖一陣太后過來便走不了了。”
“知道了。”臨璃如失了魂般僵硬地轉身,“走吧,走吧。”
她失神落魄地回到女官寢居,拓跋宇不放心地一路相隨。
在外面等了很久的薄奚弦見小郡主這副模樣,下意識拔劍殺向跟在她旁邊的拓跋宇,“你怎敢——!”
“噓。”拓跋宇避開一劍,見薄奚弦還要繼續揮劍,強行用手抓住長劍,忍痛低聲解釋道:“薄奚弦,這事跟我沒關係,你想讓郡主活命就小點聲,別把......”
“我就知道你這登徒浪子不懷好意。”薄奚弦打斷拓跋宇厲聲道,“你現在知道怕了,敢做不敢當的孬種!”
“阿弦,不是他。”臨璃輕聲替拓跋宇辯解,“是母后,母后她......她......”
薄奚弦知道太后來啟神殿的事,問:“郡主,太后怎麼了?”
“郡主。”拓跋宇低聲提醒道,“帝王皇家遠比你剛剛見到的還要殘忍。”
他鬆開長劍,又看了眼地上的血跡,“把血處理乾淨,找個沒人的地方再讓小郡主考慮要不要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