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有扶蘇 作品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八章 倭國
“這件事交給你,”他沙啞著聲音,“我現在要去見一見天皇。”
年長武士怔了怔,隨即立刻反應過來:“沒問題!大將軍您去謁見天皇,求一份詔令,我這就去接手兩位大名留下的軍隊,只要京都能穩定下來,到時候您就是真正的大將軍...”
源本義輕輕點頭,很快有人拿來大將軍的服飾替他換上,他走過已經驅離了百姓的街道,走到了中心的皇宮。
他見到了天皇,那個年紀比他還要稍小一點的孩子,此刻正襟跪坐在軟塌上,竭力想控制身體的顫抖,但卻怎麼都做不到。
他害怕下一個死的就會是自己。
源本義靜靜地看著他,突然就理解了,為什麼那個人在見到自己的第一眼,會很失望地說自己只是個孩子。
因為無論雛鷹怎麼裝出一副殘忍兇悍的模樣,它都沒有翱翔天空的能力。
“我要辭去大將軍之位。”
源本義的話讓年輕的天皇驚呆了,他下意識摩挲著衣袖,笑道:“卿不做大將軍,還有誰能做?”
“我要做關白,”源本義說,“還請天皇冊封。”
屏氣凝神跪在兩側的官員們都怔住了。
所謂關白,是倭國的最高官員,可以類比中原王朝的丞相,自從倭國進入戰國時代,便再無關白,有的只是大將軍--因為這終究是個以實力說話的年代。
而源本義現在居然想做關白?他到底什麼意思?
“我要終結這個亂世,長達近百年的戰國時代,該落幕了,”源本義說,“我見過了更廣闊的天地,低下頭才發現我們的廝殺在一些人看來不過是孩童的玩鬧,很沒有意思,所以我也覺得沒什麼意思,我現在需要向那個人證明我的價值,證明我會是一個合格的盟友。”
天皇強笑著:“源卿你到底在說什麼...”
“與此同時,天皇也應該向我證明你的價值,”源本義輕聲道,“畢竟皇子已經開始懂事了。”
這一句話讓殿內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們有沒有聽錯?消失了幾個月的源本義,在兩個奪權的大名死後,在真正掌握大將軍權柄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威脅天皇?
然而只有源本義自己清楚,從他向魏國那位靖王低頭的時候開始,他就沒了選擇的權力。
只有一條路,只有一條學著那位靖王黑龍嗜日的路,就像源本義這一路上讀過的關於他走過的路的記載時,所想的那樣,要做成想做的事,只有把權力握在手裡,死死握住,不允許旁人分潤哪怕任何一點!
天皇已經很大了,一個更年幼的天皇或許更合適;已經死去了兩個大名,再死一個天皇,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沒有人知道後來的大殿中到底發生了什麼,當源本義走出來的時候,他的大將軍服上還沾著血。
沒有人敢和好像突然就長大了的源本義對視,於是他的聲音便響在了所有人的耳畔。
“以天皇名義,傳詔天下,我將以關白身份邀諸侯會盟,發兵...高麗!”
......
源本義者,倭將義滿之仲子也。少育本能寺中,脂粉傅面,弱如閨娥。嘗見秋蟬折翼,竟泣浸經卷,僧尼竊謂之“淚檀越”。永和間忽浮海入魏,居數月乃返,自此聲如碎玉,目似含霜。
時京都大亂,有大名二卿暴卒於宴席,後小松天皇崩於清涼殿觀櫻之時,唯遺幼皇子。本義白衣染櫻而入,自領關白印,朝野震怖竟無人敢詰。
是年春,會諸侯於難波浦。時三十四路諸侯至者不過其半,遂閉城門三日,縱火槍火炮隊晝夜巡城,霹靂聲震落東寺銅鴟尾。至甲子日,忽開西市刑場,斬流民三百充作“逆黨”,諸侯駭然畢至,乃見其列高麗八道絹圖於百丈素屏之上,自義州烽燧至濟州漁港,纖毫皆現。
“自慶尚水營至全羅穀倉,駐軍幾何、城垛幾重、守將乳名乃至小妾生辰,皆在此冊。”本義擲金漆木匣於地,諸侯猶疑,適逢魏國私掠陳者入京都,本義延為上賓,其人操漢音笑曰:“某七至高麗,見其兵卒以桑弓竹箭為械,將軍乘轎督戰,城防朽木覆苔。上月過釜山港,守將竟索賄放行!”席間倭侯聞之,多有撫掌者。
時有北陸諸侯按劍詰:“滄海風波險惡,豈人力可馭?”本義目攝之,忽召八力士負儀入殿,指對馬島西礁曰:“三月子時潮漲三尺六寸,正可送樓船上岸。”復開秘匣示潮汐算籌千枚,皆用魏國新式數術標註,諸侯傳閱至酉時,燭火添盡三遭。
遂以島津、大友二氏為先鋒,發兵八千過對馬島。捷報旬日即至:破釜山日損不足百人,獲金銀無算。諸侯大悅,盡發舟師七萬,帆檣蔽海時,艨艟塞海之日,浪間浮沫皆泛硃色。--《魏人筆札,觀倭伐高麗事》
(按:此卷系魏私掠船無名氏記事,原稿蛀損嚴重,今只存四百六十字較可辨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