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茶米酒 作品

第七日

 只有懂得特定角度,出手又夠精巧,夠高明的人,才能把這些字跡呈現出來。

 “竟然還真有護命金丹,跟道濟大師、尋龍一派,還有那個蘇寒山的師承都有關?”

 蒙古本身也推崇佛門,何況是史天澤這種蒙古漢人,對於大名鼎鼎,近乎傳奇的道濟禪師,不免有幾分難以擺脫的敬重嚮往。

 更關鍵的是,道濟禪師已經死了,不可能跳出來跟他們作對。

 而尋龍一派的祖師賴布衣,同樣神乎其神,近百年來,很多被他勘探過的風水寶地,留下的相關說法,都已經應驗。

 蒙古有些和尚、王子對風水痴迷,暗地裡求證,發現其中大部分居然是真有其事,又敬又畏。

 至於蘇寒山,有關他的消息,最近都一股腦的闖入史天澤他們耳中,本身的戰力底蘊,以及那套前所未聞、可以御風的神功,無一不烘托出神秘強大的師承。

 某種丹藥,同時跟這些人有關,不要說是能為宗師延壽的護命金丹,就算是號稱能讓斷氣一兩天的人活過來,別人也要掂量掂量。

 史天澤面上摻雜著好奇和慎重,向棺材中無法瀏覽字跡的人解釋起來,“消息大體跟曠古堂所得到的,沒有太多偏差。”

 “那個朋友親自感知,孟昭宣確實已經氣息衰微,平時最多動用一成功體,而且還在繼續衰落。”

 “倘若真的煉製此丹,李秋眠等於是廢了,我們又可以減去一名大敵。”

 “但是,那個蘇寒山的實力有些難料,他會找個機會,親自探查一番。”

 棺材中的人應了一聲。

 史天澤道:“宗王覺得,我們什麼時候動手為妙?”

 “盼著孟昭宣死的,絕不止我們這些人……”

 塔察兒在棺材裡面深長粗重的呼吸了一次,話音中含了些笑意。

 “本王原本還在想,要怎麼確保他們比我們先出手,或至少要一起動手,現在倒是有了這個機會。”

 “世上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些跟孟昭宣有仇的人,必然也會想著,能不能得到那枚金丹,留為己用。”

 “你跟那邊傳個消息,到

 史天澤對那金丹也有些心動,說道:“不等丹成之後嗎?”

 “假如孟昭宣率人守在丹爐旁邊,丹一成就吞下去,我們怎麼確保能在他恢復之前,殺穿防衛,闖到他面前?”

 塔察兒反問了一聲,告誡般說道,“旁人會因貪心而存僥倖,但我們,要牢記自己的目的是什麼,只能利用別人的僥倖,不可也存有這種心思,貽誤了戰機。”

 史天澤眼神一凝,呼出一口濁氣。

 “不錯,我們並非是來搶什麼丹藥,而是要、斬天柱!”

 南天之柱,元帥昭宣!

 ………………

 “不錯,我們是來找你切磋的。”

 清晨天已透亮,蘇寒山休息得精神飽滿,正欲去小樓中看書,就遇到了陳守之和龍茶神僧。

 陳守之笑道:“路上就聽說蘇少俠的事蹟,年少英傑,力戰宗師,天縱之才。”

 “咱們畢竟是武人,今晨與神僧在院中閒聊,話題涉及少俠,就動了想要開開眼界的心思。”

 龍茶神僧看著好像話不多,只在旁邊含笑點頭。

 蘇寒山歡喜道:“好啊!不久後,咱們說不定還要並肩作戰,先切磋切磋,知己知彼,戰鬥的時候,若遇到什麼變故,也好作出最恰當的判斷。”

 他參悟各部秘訣,感知身體的靈性潛能,又有進益,正有些手癢,想驗證驗證自己的手段。

 李秋眠最近要裝得一副齋戒沐浴,養足精神,全力準備煉丹的模樣,鄧光明、李朝陽等人,則是真不知情,愁眉苦臉,想勸又不知如何去勸,心思苦悶,都不方便拿來試手。

 眼前這兩位宗師,正是絕佳的對手。

 陳守之說道:“那,神僧先來?”

 龍茶神僧笑著搖了搖頭:“貧僧的小須彌掌法,練到圓滿之後,順冥冥中緣法而動,有時並不完全切合心中俗念。”

 “若跟蘇施主這樣的少年奇才論武,貧僧自己也不知道,會不會一出手,就動用了十足的功力,所以還是陳施主先來吧,貧僧見了,心下也好有個計較。”

 陳守之讚道:“小須彌神掌,數十年前,就有天下

 他撣了撣衣襟,笑道,“那就我先來領教蘇少俠的高招,互攻三招,如何?”

 說話間,他已經作出邀請的姿勢,明顯是自恃身份,請蘇寒山先動手。

 蘇寒山也不推辭,身影一閃,已經一掌按了過去。

 這一掌,五指虛張而微彎,說是出掌,其實也可以說是抓。

 金睛鐵鶴擒拿手和純陽掌功,昔日在他手上,涇渭分明,需要刻意切換。

 如今在他手上,卻已經渾融一體,在單獨一招之中,都好似蘊含兩種意韻,後手綿長,變換無定,不分彼此。

 陳守之笑容微斂,忽然一指,彈在蘇寒山掌心。

 蘇寒山的出手速度,難以揣摩,可陳守之這一指頭彈出去,恰好是在指尖加速到極致,指力發揮最妙的一剎那,擊中蘇寒山掌心。

 妙得簡直像一場巧合,看不出半點人為算計的跡象。

 蘇寒山掌力瞬間潰亂。

 是亂,不是散,對方指頭上的力道,並沒有比他這一招試探性的掌力強出多少,但擁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受。

 像是世上最強的火炮轟鳴,轟出了一團完整的水珠,剛柔的極端相逢,不可思議的奇蹟。

 分明洞穿力強到極點,霸道絕倫,卻又含著一股好像要飄渺氣化而去的悠遊柔意。

 蘇寒山手掌內部,就像是同時有上百根弓弦,被亂彈了一番,勁力自然崩亂開來。

 但他手上力道紛亂,腳下沒有半點影響,已鬼使神差般出現在陳守之背後,左手一拳打向脊樑。

 陳守之的身影瞬閃向前,拉開距離,回頭向後甩出手臂。

 這安南國的皇叔,大權在握的攝政之人,此刻臉上竟帶著一種孩童玩樂,無憂無慮,專注至極的神情,視線只盯著自己指尖,又似是盯著指頭前方的一點虛空。

 陳守之的宗師之道,淬鍊的是“筋”,人的四肢大筋,而他的指法,也是當今世上,最善於調動筋力的一種手段。

 童趣指法,一石擊破水中天!

 陳守之右手環扣的中指向前彈出,空氣裡傳出咚的一聲。

 無色的空氣,如明顯的水面晃動一下,清晰的波紋,緩緩綻放。

 這一指沒有直接碰到蘇寒山的拳頭,但在二者力量之間壓縮至極的那一點,被恰到好處的打破,引發出來的力量,讓他們兩個都被震退。

 陳守之退到中途,腳踝往下一壓,腳掌微動,突然消失,到了蘇寒山面前。

 習武之人身法快了之後,會顯得像是閃爍前進,但這種閃爍,其實還能看出一種影子拉伸而去的感覺。

 陳守之這一閃,卻完全沒有那種感覺,而是斷裂式的現象。

 就突然從原地沒了,又在蘇寒山面前重現,像是沒有過程。

 他的腳掌腳趾發力時,竟也可以用上指法奧妙,猶如縮地成寸,憑空穿梭。

 而在他這一動的同時,手臂已經如鞭子般甩動出去,或者說,他的雙臂,像是兩把本該堅硬的長劍,在被過於快速揮動的時候,出現了完美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