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
這也是指法,因為他的手指,正是軟鞭的鞭梢、弧劍的劍尖。
蘇寒山雙手隔抓,連接了他三擊,每招都是搶在對方發力未到極限的時候抓去,但他是想抓陳守之的小臂、大臂,那些筋腱所在的方位,卻總只能落在肘骨、掌緣上。
雙方都未能竟全功,最後又是蘇寒山右手探出,陳守之彈出一指。
他們以這個姿勢開戰,也用這個姿勢,作為最後一次攻防。
但這一次,陳守之一指彈中之後,臉色微變,驟然退去五丈開外。
只見空氣晃動,蘇寒山的掌力向前吐出,猶如一股氣柱,去到五丈外,才略見散亂,化為疾風,吹動陳守之的衣袍。
“這是什麼掌法?”
陳守之面露好奇,“你這一掌分明是一氣貫通,由始而終,偏又好像內含很多不同的特性,我那一指彈去,想把你掌力撥亂,卻只能與最前沿的幾種特性抵消,反而讓後面的氣息特質愈發鮮明。”
蘇寒山收手而立,道:“這不是掌法,是一種內功境界,剛才這掌,已經是我常態最剛勁的一擊,被你指力削弱後,卻只能去到五丈開外,還被你算準了距離,看來你還留了手。”
陳守之搖頭道:“留得不多,真要再戰,我也沒有多少勝你的把握。”
他頓了頓,情不自禁的加了一句,“真讓人難以相信,你居然還不是宗師。”
陳守之踏入宗師境界,已有多年了,這些年也沒有鬆懈,每年自省,都比前一年更有進益。
假如讓他現在跟司徒中夏交手,即使仍然不抱敵意,司徒中夏也未必能撐過幾個回合。
而司徒中夏,已經是正常人所認為的宗師下最強的那一檔。
越是比較,就越顯得蘇寒山超乎常理。
“雖僅互攻三招,其中奧妙意境,已足可琢磨良久,真是讓貧僧耳目一新。”
龍茶神僧走過來幾步,雙手合十,“蘇施主既然也擅長掌法,貧僧就以掌對掌,以武會友的意趣,就全含在這一掌之內。”
說話間,這老和尚緩緩伸出右掌,身上描金畫線的黃紅僧袍,無風自鼓。
手掌緩慢前推的過程中,出現一層一層穩定的殘影,後掌的掌心貼著前掌的掌背,全部掌尖向上,疊加向前。
而且這種疊加現象,在明顯超出他的手臂長度後,還在繼續向前延伸,依舊是那麼穩定。
使人根本分不清,他的手臂到底從什麼地方是真實血肉,什麼地方是內力影像。
上百隻肉掌,疊成柱子似的形狀,橫著向人推撞過去,那是多麼怪奇的景象。
蘇寒山眼皮子都忍不住跳了一下,身影驟然曲折四變,一招離合並流,向前轟出。
罡風氣團碾碎了數十層手掌殘影后,速度漸漸放緩。
蘇寒山和龍茶神僧隔著七尺左右,各自抬起一掌,掌力對峙。
逐漸的,罡風氣團轉速越來越慢,那數十層殘餘的手掌影像,也越來越淡。
“阿彌陀佛!”
“好掌法!”
兩人同時開口,各自收掌。
蘇寒山那一句贊得真心實意,雖然樣子看著奇怪,但真正交手過後就發現,龍茶神僧的這套掌法,掌力之穩定是前所未見。
明明不是走天梯道路,但已經跟尹康的掌力都有些相似。
蘇寒山好奇道:“神僧是淬鍊的身體哪一部位?”
龍茶並不隱瞞,低眉斂目地說道:“乃是雙臂骨骼。”
蘇寒山笑道:“原來如此,難怪有這樣穩如名山大嶽的掌力。”
“阿彌陀佛,蘇施主的掌功雖是不同路數,但威力也不遑多讓。”
龍茶神僧期許的說道,“以蘇施主現在的武學造詣,想必不日之內,就能輕而易舉踏入宗師之境,到時候,武功又能大幅增長,也許就要把我們這些老的,徹底壓下一籌了。”
蘇寒山搖頭道:“我想突破,難度極高,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龍茶神僧訝然道:“哦?”
陳守之也是不解:“以你的功力,到底淬鍊哪裡才會覺得艱難,你不會想直接淬鍊顱腦吧?”
蘇寒山解釋道:“我的武功根基,就是朝著淬鍊脊椎前進,之後自然也不會更改,只會是走這條路。”
兩大宗師一聽,都有恍然之色,淬鍊脊椎,比淬鍊顱腦也簡單不到哪去,危險性只能說是稍低。
陳守之嘆道:“可惜了,若是你能在丹成之前修成宗師,抗敵之際,我們也更有把握。”
龍茶神僧則道:“有我們在,加上蘇施主現在的實力,也夠了,修煉宗師本就不可心急,何況是淬鍊脊椎,萬萬不可在這種存有急躁心態的情況下嘗試,否則只怕弄巧成拙,悔之晚矣。”
陳守之醒悟道:“也是,武學之道,不能輕忽,我險些壞了事,還是神僧穩重。”
“今日所得已經足夠琢磨幾日,近些天我們就好生休養,保存元氣吧。”
陳守之說罷,率先拱手道別。
蘇寒山目送二人離開後,轉身進了小樓。
張叔微正在樓中整理書冊,見蘇寒山來了,與他一同去了密室。
蘇寒山已經學了打開機關的方法,暗格彈出之後,張叔微卻沒有太過激動,面上反而有些遺憾之色。
蘇寒山奇怪的問道:“老爺子怎麼了?”
“你們剛才切磋,我都看到了。”
張叔微撫須說道,“我本來也希望,你能在這場風波徹底引爆之前修成宗師,看來還是不成。”
蘇寒山道:“就為這事?那也未必。”
張叔微一愣:“你剛才不還說難度極高?”
“難度高,跟我接下來還要用多長時間,沒有必然關聯吧。”
蘇寒山感慨萬千的說道,“我正是最近不斷苦修,回顧從前那些年頭的修煉有無疏漏,才越發感受到,要走我現在這種路子去突破下一大境,是有多麼困難,所以才感慨了一下。”
“但我底蘊已經練到這兒了,如果在這密室中尋到的收藏夠完整,七天之內,我就會嘗試突破。”
張叔微又驚又喜,不忘叮囑道:“你要有足夠把握才好,可不要真的急於求成,弄巧成拙了。”
“放心,我至少有九成把握。”
蘇寒山拿起一本書來,清澈的眸子裡面,眼神有些閃動。
剩下的那一成把握,不是擔心失敗,而是擔心時間。
突破天梯,要一鼓作氣完成一節骨頭的淬鍊,按照蘇鐵衣他們的經驗,所需要的時間,有一天到三天不等。
蘇寒山已經達到氣海極境,不能沿用他們的經驗,也不知道時間會更長,還是更短。
但他有一種預感,若是不能在這場風波爆發前,徹底完成突破,可能會有些不妙。
雖然只是純粹預感,沒有什麼具體頭緒,但他練武越深,便越覺得,不妨相信一下自己的直覺。
‘大不了這幾天就泡在密室不出去,把嘗試突破的時間,再提早一點。’
蘇寒山心中熱烈,情緒高漲。
十七年了,他終於要踏入武道的
究竟,以氣海極境突破的天梯境界,會是什麼樣的感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