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誰更真
冥河姥姥一震之下，周圍的場景都模糊了幾個剎那，但卻並沒有破去，反而又變得清晰起來。
她眉頭微皺，感覺僅憑自己這一團念頭，確實不能強行破幻。
剛才她發力的時候，實際也是要聯繫自己的其他念頭，裡應外合，可是按照其餘念頭傳過來的模糊反饋，似乎她的所有念頭，都被不同幻境牽制住了。
“一舉誤導我召喚出的那麼多黃泉念頭，製造數量這麼大的幻境，恐怕是不遺餘力，將自己的功力元氣，都轉化為念力，要來跟我對拼。”
冥河姥姥思忖道，“他的功法果然神奇，能夠源源不斷將元氣化為念力，不過瞬間的轉化率總有一個上限。”
“我背靠黃泉之水，可用的念頭也堪稱無窮無盡，瞬間流量夠大，不愁跟他對拼。”
雖然那上千萬黃泉之影，短暫的被蘇寒山誤導，反過來襲擾冥河。
冥河姥姥借空神子製造的虛空幻境，需要實打實的篡改空間，所以範圍也就二十里左右，但是這片幻境，純粹由心念塑造而成。
劍氣飛空至，武道鬥妖王！
也正是在大巴山開戰之後，蘇寒山所展現出來的，最高明的招意手段。
歐陽方丈體會過身心煎熬，才知道，就連心念上一點點的自主，都是多麼困難的事。
“哈哈哈哈！”
“就在這個單一小幻境之中，竟然也不跟我正面交鋒，還要玩弄這樣的小伎倆，又有什麼用處？！”
此時此刻，大巴山百里開外。
想到這裡，她身影飄然降下，站在破廟院落之中，面露冷笑。
下壓的佛像手掌，跟上抬的大妖手臂碰撞的位置，已經蔓延出了很多裂紋。
能夠得到幻境這樣自發的幫助，冥河姥姥當然覺得，對方就是蘇寒山投入幻境的那一股念頭所化。
兩人對話雖然也反覆只有幾句，但那種神態，一顰一笑，無比真切。
只剩最初那把寶劍，被劍客探手抓住。
那是一座宅院，院子裡面是一個書讀萬卷、皺紋深刻的儒士，此時卻笑得眉心的皺紋都舒展了開來。
寺裡其他和尚，沒有這等體悟，當然無法領略佛法，歐陽方丈縱然有心教給他們，也不知如何展示，口舌之爭是沒有用的。
“恩愛的妻子失去了孩兒，至死猶恨，曾經的少年失去了父親，成為大儒百年之後，也耿耿於懷……”
誰知，歐陽方丈說了這話之後，又俯下身去，行禮參拜，滿心歡悅，口中念唱。
整個幻境，已經開始瓦解。
看似交談的人們，實則也只是在自說自話。
“與我念頭交鋒，只會加速幻境失控，叫所有被你蠱惑的黃泉之影，更早迴歸本來面目，圍殺你的念頭。”
幻境之外，山峰之上，蘇寒山目光湛然，黑白分明，挺身運掌，雙手向前推出。
本來被鮮血彌合起來的裂紋，被她這一下，直接抓穿。
“達摩西來一字無……”
冥河姥姥輕笑一聲，“也好，這才顯得出姥姥的手段。”
冥河姥姥輕喝一聲，身體陡然拔高，極速飛出了這片破屋。
“達摩西來一字無，全憑心意用功夫。”
城鎮山野之間，雖然有很多人影房屋、飛鳥走獸、毒蟲魚群，看著非常熱鬧繁華。
應該就是在這幻境編排中，所謂背叛了姥姥的“小倩”，和引誘小倩私奔的書生。
不管是劍客還是佛像。
頃刻之間，塵埃消退，連這些劍刃自身也維持不住，驟然淡去。
人身笨拙，人身脆弱，在這煎熬苦海中，總是難以自主，迷茫失措，但人心飄渺，反而比身子多些好處。
“若要紙上尋佛法，筆尖蘸幹洞庭湖！”
冥河姥姥倉促變化，翻身抬手，身子略彎了彎，發出一聲震盪悶響，才扛住了這隻佛像手掌。
老方丈注視著百里外的黃泉之門，注視那道坐在高峰上的身影，目光有些驚疑。
雖然人人神態都很自然，但重複的多了，難免讓人覺得呆板僵硬。
走去買橘子的文士，在跨過大街的時候，被豪門惡奴的馬車所撞，滿臉鮮血倒在孩子面前。
這一手通透無比，抓出來的時候，周圍一切景物，都不是阻礙。
現在這佛像就算偷襲了一手，也無礙於整個局勢。
但她既然連通了自己別的意念，又能重新感受黃泉之門的存在，立刻不惜損傷，刺激空神子的根本符咒對撞，加速催動。
江湖中少有人知，這位歐陽方丈，是娶妻生子之後，才半路出家。
那孩子發出悲嚎，身影驟然化為少年青年壯年，直至老年，功成名就，紫衣綬帶，依然老眼含淚，看著被惡奴撞死的那個身影。
但是這把劍的光芒，也越來越淡，彷彿在受到周邊景物的排斥。
果然，前方的幾間破敗屋子，一併破碎倒塌。
劍客臉色凝重，咬破指尖往劍身上一抹，不管不顧，再度殺出，飛身一劍劈殺下來。
比城裡面那些不斷重複幾句話的人，還要呆板。
可是，就在裂縫擦過他們兩個身邊的時候，透過裂縫，去看那兩個呆立的身影，好像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場景。
這就是最大的劣勢！
“你讓他們唱著不該有的歌詞，我讓他們想起他們真正的心思。”
“但說到底，他們的每一個念頭，都是分散沉積下去的，沒有完整的靈智可言，又怎麼可能唱出那些叫人投入黃泉的魔音？”
上面承載了九道人影，各自屹立。
碎片飛濺之間，冥河姥姥翻手一掌，黑氣膨脹，把劍客震飛出去。
風向與他邁步的姿態相同，草木向他臣服，塵埃環繞在他身邊。
從劍尖的部位開始，崩出細細裂痕，向上蔓延。
劍客落地之時，手裡的長劍連劍柄都已經碎了，還做出虛握寶劍的姿態，踉蹡幾步，退到廢墟之中，神態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