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誰更真
寶劍刺在長袖之上，如同刺在忽深忽滅的幻影之中，力道剛有鬆懈，長袖忽然化實，把劍影帶偏，崩飛出去。
意念之純粹，讓這個劍客的整個身影，都由內而外的放起光來，有幾分虛幻，又好似變得更加堅固，力量加持在劍刃之上。
這是少林派的傳承至寶，木棉袈裟，上面九道人影，正是武當長老陶福安和少林的八大名僧。
幻境之中，泥胎佛像開口說話。
咫尺方寸之間，都有不同的天地。
這裡似乎是一個廢棄的寺廟，斷壁殘垣，牆倒屋塌，野草過人，陰氣森森。
無論對方有什麼用意。
兩國交戰，對於他們來說，都是極重負擔，苦楚之處並不比宋人少，也不知究竟圖個什麼。
“六兒最愛古籍原本，不愛看市面上那些刪改後的文字，只是他自己翻書的時候，也愛塗抹，以前一直不敢將這古本給他！”
黃泉之水怒攪氾濫，在黃泉之門中狂沸湧出，外面這些被誤導的幻影，受同源黃泉之水一衝，當場就該脫離蘇寒山的控制。
執念盡展的那些古老念頭，如清風般起伏飄散，使一場大夢，迴歸黃泉。
“你剛才蠱惑黃泉之影，臨時創造出來的幻境，不下數萬。”
泥胎佛像任憑冥河姥姥嘲笑，依然不語。
一般來講，心有多大，幻境就有多大，落入幻境的意識，舉目四望，會覺得邊界不斷延伸，根本看不到盡頭。
天上雲走的速度，都跟他慷慨的聲音同頻。
其中有瘋僧醉菩提，練就神眼，遠遠就看到大巴山異狀。
旁邊瘋僧還在催促歐陽方丈。
哪怕面對有一星半點看不透的招數，都要搶先打斷，如此就不怕有任何意想不到的效果。
廢墟塌下來的時候，磚石瓦片，都避開他的身影。
可是，論起對黃泉的研究，冥河姥姥深信自己的經驗、心得，是遠在蘇寒山之上。
他的掌力，彷彿編織了一場虛空大夢，籠罩了整個黃泉之門。
“呵，以他自身一點念頭蠱惑一大團黃泉之影，共同構造幻境，看似高明，實則自曝其短。”
忽然覺得，佛法，似乎也可以切實的展示出來。
她飛上高空，下方的整片寺院就在視野中急劇縮小，只剩指甲蓋大小，極目眺望，隱約察覺到，這片幻境在數十里外，就有了虛無的邊界。
冥河姥姥單袖一揮，一條長袖分化為九，柔韌無比，凌空卷蕩。
到時候，蘇寒山這個把自己念力分散，投入黃泉的行為，就成了徹底的送菜上門。
“你說我在蠱惑他們，但我只是讓他們想起，他們真正放不下的事情。”
裂紋所過之處，景物都變得有些模糊，這一次，沒有重新變得清晰的趨勢了。
這一劈之勢，慘烈無比，氣貫長虹。
而在屋頂上，還站著一個紅袍道士，手拿一杆長幡，幡上寫著紫河車三個大字，略一晃動，陰氣森森，對著屋子裡的兩個人偷襲下去。
其實只要跟冥河姥姥的這團念頭交鋒，她都有把握，仗著自己對黃泉之影參悟更深，在碰撞之間，加速幻境的崩潰。
化而後定，定而後化。
他往前走了兩步，又倒退回來，繼續摸摸小孩的頭，還是重複同一句話。
陶福安也是始料未及，叫苦道：“他們兩個怎麼把戰場分開了！這下我們先去哪邊幫忙才好？”
只聽鏗鏘之聲，劍身破損，廢了大半。
“試問，你和我的幻境，究竟是，誰更真？！”
可是現在看來，這正氣激昂、豪烈萬分的劍客，竟然真的只是一個黃泉之影！
啵！！！
就在冥河姥姥意識到不對的時候，破廟裡面，灰塵累積，蛛網遮蔽的泥胎佛像，突然一探手。
幻境加持而來的力量，被這些劍刃自己打散。
木棉袈裟是少林方丈掌管，瘋僧說這話時，眾人都看向當代的少林方丈，歐陽忠惠。
“那是冥河姥姥？！”
冥河姥姥瞳孔一縮，細如針尖，緊盯著這一幕。
冥河姥姥蒼白的臉色，突然變得一片鐵青。
宋軍長官要當他是奸細，抓起來細細盤問，遼軍長官更是直接就要彎弓射殺。
她在有的場景中是書蟲，在有的場景中是惡馬，在有的場景中是搶奪血食的鬼神，在有的場景中是打砸祠堂的匪首……
街中坊後，簷前屋角，甚至山野間，水澤中，裂縫映照出越來越多不同的場景。
那份意念的分量，要比這一份更少，以至於被安排了一個邪派道士的身份，都還沒有醒悟過來，只隱隱覺得，要殺掉誰才能夠破掉幻境。
“你在這裡不要走動，我去給你買幾個橘子。”
天地間，向來有無數差異，看似平常，但不經意間，若有那麼幾重差異，累加到了一個生靈身上，就是無比沉重的負擔。
一面巨大的袈裟，正凌空飛行，邊角處時刻有金光閃爍，速度奇快。
蘇寒山誘導黃泉之影，組成的數萬個幻境，都以一種巧妙的形式，嵌合在這個幻境裡面。
寺中不少低輩子弟，很難理解，為何當初上代方丈說他佛法境界最高。
下一刻，那些四面八方蔓延出去的裂紋，已經抵達了城鎮之中，去到人煙繁華的地方。
“起！！”
說書的老先生不惜將魂魄附在短棍之中，要為自家留下一套法器，卻看到兒子也在濫筆篡改小時候不願意改的古書原文，少有才名的孩兒，老了修行反而退轉。
黃泉之門崩散開來，空神子不受控制，四散飄飛。
她的真身終於顯露，黑衣飄揚，七竅流血，痛號穿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