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八十章
()總之妙遠師兄表示,成都府是有這麼個想法,但要不要蜀中一起辦,還是說全國一起辦,還要聽一聽仙童的意見。
當然啦,聽說這件事,成都府轉運使是很支持的,派了專人護送他們來興元府不說,還送了些土產過來,專為供奉“三境至尊、十方上聖”之用。
話題繞了這麼大一個彎,趙鹿鳴可算聽明白到底怎麼回事了。
一言以蔽之:成都府轉運使對自己默許發生在三泉官道上的事情非常清楚,大概他也很清楚不管帝姬是不是個容易被糊弄的,很顯然“朝真帝姬+康王”這個組合裡是有人不好糊弄的。
那得罪了人怎麼辦呢?
找個同行能說得上話的人,再找個從成都府跑去興元府的理由,最後準備好一份賠禮,三樣湊齊,一股腦送過來,完事兒。
她看看坐在她下首處文靜微笑的師兄,心想這姐姐必然也不是個認真清修的。能被轉運使和道官一起選中送過來當說客,指不定有許多心眼兒呢!
羅天大醮的提議她知道了,成不成先不說,有個事她很感興趣。
宋朝此時還沒亂起來——至少大部分地去還沒亂起來,北方的農民起義軍要到年底才星星之火開始燎原,而且宋軍內戰內行,鎮壓農民起義並不方——因此上至高官下至百姓,離開家鄉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首先要憑由:你從哪來到哪去,你什麼行當準備做什麼事,憑由上都要寫清楚。
但寫清楚只是你出門的第一步,你趕了這麼多車馬,每個關卡都要收一遍稅,不平白讓你過,等你走到目的地了,過路費也剝你一層皮。
千辛萬苦到了目的地,你住客棧要出具憑由文書,要交住宿費,這都是很平常的,但你那憑由上還寫了你出門撒歡兒是有時限的,你可不能一撒手就不見蹤影,三年之後又三年哪!
當然也有小機靈鬼認為我跑都跑出去了,我在當地租房子或是買個房子,不就不用被客舍查信息了嗎?可落戶也要戶牘的,你戶牘沒遷出來,誰給你開的後門讓你直接買房落戶?
她上次派王善和盡忠出門,疊了一大堆的標籤,帝姬的旗,康王的旗,李彥的旗,尤其是帝姬為官家祈福的旗,這都在路上撒了一大筆的錢,才算安全返回。
女道帶著這麼多的錢財來靈應宮,趙鹿鳴就有點好奇。
“這一路有渡口,鈔關,城門,師兄走來豈不辛苦?”
妙遠師兄立刻就明白了她在好奇什麼。
“有轉運相公的文書,道官又親發符籙,咱們神霄宮彼此友愛,往來論道或是為一地百姓祈福,豈不是極尋常之事?”她笑道,“便是走到福建路去,有誰敢管呢?”
雙系統!
這個宗教系統竟然還給各路關口規避開了!
打著羅天大醮的名義四處搞串聯,地方官不敢管啊!
羅天大醮可是為官家,為大宋祈福,怎麼你有意見要阻攔?你是對官家有意見,還是對大宋有意見?你看不得誰的好?
帽子扣下來,一不小心你去海南吃荔枝了,可你要說摘下給自己討一個清白,那你討嘛,反正道士們不在乎。你給他從青城山的道觀趕出來,只要道官不嫌他,人家就還能在雲臺山的道觀裡混一口飯吃,天下哪裡去不得?
她要是皇帝,她非得教教這些道士們規矩。
當然,她不是皇帝。
所以這個鑽交通系統漏洞的神霄派道官系統就被她記在了心裡。
見過師兄,收下賠禮,至於羅天大醮搞不搞,怎麼搞,帝姬還沒想好。
沒想好就先睡覺。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帝姬的內室裡放的就不是厚重的床帳,而是輕薄的紗帳。
每天入夜時,幾個宮女還得拿著燈燭,裡外翻一遍。帝姬是個仔細的,每次回到睡覺的地方都得檢查一下有沒有什麼毒蟲啊,寫了生辰八字的小人兒啊,或者是一個受傷的美男躲在床底啊。當然宮女們不知道她內心這些彈幕,她們主要是檢查有沒有蚊蟲,尤其是有一兩次宮女們懈怠了,清早帝姬揉著眼睛從床帳裡坐起來,眼皮上好大一個包,一圈宮女湊過來,就又是驚嚇又是內疚,差點沒哭出聲。
這夜睡到一半,帝姬“砰!()”地一下坐起來,窗邊榻上半睡半醒的小宮女就也跟著砰!()”地一下坐起來:
“有蚊子嗎!”小宮女趕忙下榻拿了燈燭湊過來,“我來打!”
“沒有蚊子。”帝姬說。
小宮女定了定,“那帝姬是做噩夢了?”
“也沒有。”她說。
小宮女拿著燈燭站在地上,就不知道帝姬是怎麼了。
“我想爹爹了。”帝姬柔聲說。
到了第二天,這話就被傳出去了。
帝姬想爹爹了,帝姬原本就是一個淳樸善良,天真孝順的好孩子呀,她那樣敬愛她的爹爹,現下離家這麼遠,也一年沒有見到爹爹了,她怎麼能不想,怎麼能不掛念呢?
誰家十三四歲的女孩兒不是在父母膝下撒嬌,她卻是為了爹爹,忍受著與至親分開的煎熬呀。
這話傳到誰耳中,誰聽了不是心裡一軟呢?
宗澤老爺爺就在處理公文時,嘆息著同宇文時中說了一句。
宇文老師聽了,就默默地倒了杯茶,默默地喝了。
雖然話是帝姬說出的好話,茶也是帝姬送來的好茶,但他心裡一點也不軟軟的,不知道為什麼,這位端凝肅正的中年文官,每次一聽到帝姬的事,小心臟都會不淡定地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有時候眼皮也會不淡定地跟著跳,兩隻眼睛一起跳。
現在他就感覺心臟和眼皮一起跳,而帝姬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帝姬她來了,她帶著她慣有的孩童般天真澄澈的微笑走來了。
這位安撫使就不言語地站起身,跟宗澤一起向她行了個禮。
“先生和宗翁是我的師長,教我許多做人的道理,”她說,“我不當受禮的。”
宇文時中心說也不知道誰
()給你教成這樣的,反正不是我,宗翁就笑呵呵地謙讓了幾句,“臣何敢當此語?()”
當得當得當得的,?()_[(()”帝姬連聲說,說得又快又俏皮,“我離家這麼遠,身邊又無師長,全賴二位照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