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二十一章





可是雲奎的痛苦,卻某種程度上,讓驚蟄更加清醒。




不管如何選擇,都會落個不好的下場。




那為何,不在結局來臨之前,選擇一個,會讓他留下更多回憶的方向?




他喜歡容九。




此刻,容九約莫也喜歡他。




不若貪一朝歡愉。




他不想後悔。




驚蟄心中如放下一塊大石頭,在明知結局的悽慘時,卻是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他含笑拍了拍雲奎的肩膀,輕聲說:“多謝你。”




讓他更加看清楚自己的心,一直都在呼喚著一個名字。




不曾停歇。




喜歡的浪潮,總會覆沒理智的挽留,讓人向著心之所屬。




比起之前的惶恐,




驚蟄不由得期待起容九的出現。




畢竟,容九呀。




我已經做出了選擇。









瑞王府內,幾個謀士,正在書房落座。




瑞王的身邊,有好幾個倚重的謀士。如陳宣名,最初被判處流放,最終被瑞王偷天換日,易容改姓,重新回到京城。如王釗,家人被景元帝所殺,只有他活了下來。再比如……




這些人都有勇有謀,也都和景元帝有仇。




這不是偶然。




是瑞王特地挑選出來的。




只有和景元帝有仇,才能確保所有人都不會背叛他。畢竟和天子爭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一朝洩露了隱秘,哪怕瑞王可以立刻起兵謀反,卻容易失了先機。




不過,正在秘密謀劃的時候,這些謀士向來很少齊聚一堂。




聚集會走漏風聲,瑞王向來很謹慎。




可這一次卻不得不這麼做,蓋因景元帝。




不多時,幾位謀士,終於等來了瑞王。




可是此刻的瑞王,卻是狼狽。




他的胳膊受了傷,正在不斷滲血,脖子上,還有兩道傷口,一看就是衝著命去的。再看身前,心口處的布料,更是被劃拉了開,如果不是沒有血跡……




可哪怕這般,瑞王的模樣,也叫諸位謀士嚇了一跳,猛地站起




身來。




“王爺,您遇襲了?”




陳宣名皺著眉,他會點醫術,自然看得出來瑞王的模樣,像是失血過多。




要不是瑞王的身邊已經跟了幾個伺候的人,還有大夫匆匆趕來,他就要上手去。




瑞王朝著他們擺了擺手,從懷裡掏出了護心鏡。




他的眼底藏著驚險,如果不是他出入的時候,都隨身攜帶著這些保命的東西,他這一回就真的要栽了!




在回府的路上,光天化日之下,有八個人藏在街道里,試圖暗殺他。




瑞王身邊培養了不少暗衛,平時出入也會跟著他。




可是這些暗衛,卻基本都死在了暗殺者的手裡,就只剩下一二個護著他。




有幾次,他是真的感覺到了死亡降臨。




如果不是京兆府尹帶著人匆匆出現,他怕是真的會死!




而那些暗殺之人,在援兵來了後,就全部都服毒自|殺,連被抓的機會都不留下。




瑞王知道這個消息時,氣得手指都在哆嗦。




“王爺,這必然是景元帝下的手。”




“難道皇帝瘋了嗎?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派人刺殺王爺,難道他就不怕挑起文武百官的唾罵嗎?”




“誰有證據?”




這話一出,眾人語塞。




他們自然會猜是皇帝。




除了景元帝,誰會這麼瘋狂,這麼肆無忌憚?




又有誰,擁有這樣強大的力量?




可沒有證據。




所有的證據,都死了。




而這些謀士,之所以齊聚瑞王府的原因,也和景元帝有關。




這幾年來,瑞王一直悄無聲息在發展自己的力量。




很順利。




畢竟在景元帝登基之前,瑞王和文武百官的交往,一直很是密切。




是到了這幾年,才不得已遮掩的。




可是,最近幾日,卻頻頻遭到了挫折。




有兩位官員在家中暴斃,原因為何不得而知,有一個甚至是馬上風死的。




本來要被送去南邊的一隊工匠全部失蹤,護送的人全部被殺。




京城裡有三個鋪子,突然夜裡失火,將所有的貨物……以及情報,都燒得一乾二淨。




等等,等等。




這些都讓瑞王府損失不少。




這些謀士自然敏銳,立刻意識到,這是景元帝出手了。原本他們趕回王府,就是為了這件事。




可萬萬沒想到,瑞王竟被刺殺了!




宮中收到消息時,太后幾乎毀掉了半個壽康宮。




地上遍地都是碎片,眾多宮人紛紛跪下,就連她最信任的幾個女官,都忍痛跪在了碎片上。




徐嬪嚇壞了,坐在椅上,臉色煞白。




太后氣喘吁吁,雙目通紅,一巴掌拍在桌上,連指甲崩裂都沒有感覺,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像是恨不得將景元帝吃了。




要是現在皇帝出現在她眼前,她




怕是能生撕了他。




“賤人,賤人,當初就不該留下這雜種的命。”太后嘶聲,“竟然敢害我兒L性命!”




她揮手,將桌上殘存的茶壺全都甩開,滾燙的茶水濺了起來,浸溼了地毯。




太后死咬住嘴,果然是慈聖太后那個瘋婆,才能生出赫連容這種瘋子!




殘暴冷酷,無情無義,更是沒心沒肝!




整個壽康宮,都快被太后砸了個稀碎。




卻絲毫無法發洩太后的怒火。









翌日,瑞王上朝時,這脖子上的,胳膊的傷,還有不被人攙扶就無法走動的虛弱模樣……




當真是讓人看了就心有餘悸。




有御史出列,“陛下,瑞王受此重傷,身體抱恙,不若,還是讓他坐下說話吧?”




瑞王是苦主,是倒黴蛋。




景元帝本該有所優待才是。




可座上的男人,卻是漫不經心地挑起眉,漆黑如墨的眼眸盯著出列的御史,懶洋洋地說道:“既然你這麼說,那你就去充當瑞王的座椅罷。”




這話一出,就有兩個侍衛出列。




他們迅速堵住了御史的嘴巴,然後不知從何處掏出了繩索,將御史給捆綁起來,硬生生扭曲成一個……能夠讓人落座的模樣。




瑞王的臉色尤為難看。




景元帝看著那人肉椅子,冷淡地看著瑞王。




“瑞王,這可是他特地為你討來的,怎麼不坐下?”




瑞王:“陛下何必如此羞辱人,許御史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只有苦勞,本來就是過錯。”景元帝冷冷打斷瑞王的話,“每年從國庫裡掏出來的錢,若是養了一群不會做事,只有苦勞的傢伙,豈不都是酒囊飯桶!”




左都御史沉子坤輕咳了聲,揚聲說道:“陛下,許御史的問題,可否容後再議?眼下,最要緊的是,昨日瑞王當街被人刺殺,事關重大,還請陛下莫要分神。”




在朝上,沉子坤也很少能得到景元帝好臉。




不過,他開口說話,景元帝多少能聽得進去。




而後,負責督查此事的官員,自然白了臉,不得不硬著頭皮出來,將目前能查到的情況,說上一說。




刺殺瑞王的人有八,全都服毒自|殺。




這些人的身上,查不出任何能代表身份的東西。




而追查他們之前藏匿的行蹤,卻發現,如果不是這一次刺殺,他們在這京城中,就是普通的百姓。




極其,極其普通的人。




甚至拿出他們的畫像,立刻有百姓能指認出他們是誰,是從哪裡來,住在何處。




而這些關係蔓延出去,卻沒查出來任何一點問題。




鄰居沒有問題。關係沒有問題。




所有的一切,都沒有問題。




只除了,他們普普通通的,都在今日,突然跳出來刺殺瑞王。




而且,都是身手絕妙的高手。




“這不可能,要是真的身手厲害,怎麼可能會一點都查不出來?()”




是啊,練習武藝,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_[(()”




“這得空耗大量的時間,才能有這樣的身手,尋常普通的百姓,怎可能……”




是啊,怎麼可能呢?




瑞王被人攙著,緩緩抬頭盯著頂上的景元帝。




景元帝正懶洋洋地聽著底下的朝臣們爭吵,他總是這般漫不經心,冷漠的臉龐甚少往下瞧,微微半合的眼皮,有時以為都睡著了。




而今,瑞王的注視,像是引起了他的察覺。




景元帝微垂頭,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瑞王的視線。




某種詭異的情緒在男人的黑眸裡燃燒起來,湧動著粘稠的惡意,那張昳麗漂亮的臉龐露出個高高在上的笑容,卻更毫不壓制身上傾瀉的暴戾殺意。




瑞王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景元帝是亢奮的。




暴虐的情緒棲息在他的眉眼,那濃豔的色彩為冷白的皮膚增添了愈發多的美感,他冰冷地注視著瑞王,宛如死亡如影隨形。




瑞王艱難地嚥了咽口水……怎麼回事,上輩子,景元帝沒這麼瘋過啊?




就算他再怎麼恣意,都該知道,這行為的後果。




可如今看來,景元帝似乎對他的態度,已是不死不休!




朝上的紛爭,無法立刻解決瑞王的問題、




皇帝免了瑞王的上朝,讓他在家好好休息,又敷衍地送了不少藥品。




從景元帝的態度裡,朝臣敏銳品出皇帝對瑞王的不喜。




這份不喜,比起之前的忽視,尤為刺眼。




這一朝的轉變,不僅是瑞王在猜,他們也有擔憂。




畢竟許多官員,都曾和瑞王有過往來。




下了朝,景元帝坐在御駕上,正在閉目養神。




寧宏儒低聲快速地說道:“太后又將貴妃娘娘請去了壽康宮,不過這幾次的會面,太后很是謹慎,身邊連一個人都沒留。”




景元帝淡淡“嗯”了聲。




寧宏儒又安靜下來。




在他看來,這幾個月,景元帝的變化,無疑是令人吃驚的,可仔細想來,卻也未必不可尋。




只有他們這些近身伺候景元帝的人才知道,這麼多年,皇帝從來都沒讓人近身過。




從前沒有,登上帝位後,更是不曾有過。




先帝的所作所為令人憎惡。




而與此有關的所有事,自然也成為禁|忌。




更別說擁有欲|望。




太后拼了命往皇帝的身邊塞人,而皇帝呢,就將後宮當做個鬥獸場。




難得有興時,就去幾個宮裡走走,捧幾個看得順眼的,不高興了,就讓她們摔得粉碎。




景元帝一直都是如此。




喜歡的,不,甚至不需要到喜歡的地步,哪怕是看得順眼的,說不得,也會惹來毀滅。




寧宏儒謝天謝地的是,景元帝對他們這些用得順手的




(),還有幾分薄面,還能忍得住那暴戾的殺意。




可後宮那些人呢……那就是玩具了。




玩具壞了,毀了,碎了。




豈非尋常?




可是寧宏儒萬萬沒想到的是,景元帝會在這後宮中,真的撿到個合心的玩具,甚至還玩起了隱藏身份的把戲。




把玩久了,居然至今,都沒壞。




沒壞不說,還活蹦亂跳,異常有活力。




寧宏儒在查驚蟄的時候,也不免感慨,怎一個人的身上,能聚集這麼多事,惹來這般多的關注,卻還能活到現在的?




景元帝在意他。




已經不只是一個區區的玩具。




在景元帝冷酷暴戾的脾性下,竟是勉強擁有了剋制的皮囊,哪怕這外皮千瘡百孔,總是在岌岌可危的邊緣,可到底沒有為所欲為。




讓驚蟄,依舊活得好好的。




到了乾明宮,景元帝入了殿,丟下句話來。




“不必跟著。”




寧宏儒在外站定,抬頭看著外頭的天色,碧藍如洗的天際,正是日頭絢爛之時。




他知道陛下要去哪。




也知道,景元帝為何要對瑞王下手。




打蛇打七寸,太后最痛的,不外乎瑞王的命,這是她的命|根子。




誰讓太后,動了景元帝喜歡的“玩具”呢?









關乎驚蟄的種種動向,都時時刻刻地匯入乾明宮,容九已經熟記於心。




於是,在這裡往右拐三步。




再走兩步。




是驚蟄幹完活後會在的地方。




屬於直殿司的地方,卻沒什麼人。




是雲奎告訴他的秘密寶地。




今日,也是如此。




他坐在樹下,正慢吞吞地啃著饅頭。




真是奇怪,驚蟄眨了眨眼,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就這麼喜歡他嗎?”




喜歡到了,都能產生幻覺的地步?




他怎麼會在這看到容九?




昳麗,漂亮,冷白的臉龐,高大強壯的身體,流暢緊繃的腰腹,與那浸入骨髓的優雅儀態,宛如一道幻象,就這麼撞入他的眼睛,令他移不開神。




不是假的。




是容九來尋他。




好喜歡。




驚蟄的眼亮晶晶的。




好喜歡好喜歡。




他跑起來,幾步撞進容九的懷裡。




像是一隻活蹦亂跳的小狗,勇敢地撞了上去。




如此衝動。




完全沒想過容九如果推開他的話要怎麼辦。




他踮著腳抱住容九的脖頸,沒發現兩條強有力的臂膀握住了他的腰,非常認真地說:




“容九,我好中意你的。”




中意到了,哪怕知道未來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也不想放手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