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二十四章
先前他得了容九那麼些東西,總要回禮。
不過他暫時想不出要做什麼,所以打算去鄭洪那裡看看有沒有什麼好東西。
只不過,驚蟄找遍了整個直殿司,都沒找到慧平。
他眉頭微蹙,這不應該。
慧平性情內斂,說話做事很老實,他既然和驚蟄約好了要出去,就肯定會等他。
下午的活兒,雖是分開乾的,可是人總不會沒了呀!
驚蟄溜達了幾圈,世恩在自個屋裡瞅見他,望著外頭昏暗的天色,好奇地說道:“你都往我這走仨遍了,你找什麼東西?”
“你看到慧平了嗎?”
“慧平出去了
()。”()
驚蟄蹙眉:誰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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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確定他是被人找了,不是自己出去的?”世恩一邊驚訝,一邊冥思苦想,“這還真不知道,我給你問問。”
他從屋裡走出來,驚蟄回他。
“慧平和我約好了去雜買務,不會貿然出去的。”
世恩點頭:“他的確老實。”
世恩很活潑外向,朋友不少,他去問,很快就知道慧平是被雜務司叫出去的。
直殿監裡,下屬好幾個司,直殿司算一處,也有別個職責不大相同的司。除開掌印太監外,還有左右少監,以及底下的掌司。
雲奎的師傅姜金明就是一位掌司,掌管的就是直殿司。
可世恩一聽到慧平是被雜務司的人找去的,臉色當即就變了變,只他這人慣常也會掩飾自己的表情,很快壓下了表情的變化,悄無聲息地退了出來。
驚蟄被他帶著往外走了幾步,原本只是快步,在離開了那些人的視線後,世恩幾乎要小跑起來。
驚蟄很是敏銳:“那雜務司怎麼了?”
世恩這反應太不對了。
世恩:“得先去找雲奎,待會再和你說。”
他們找遍了直殿司,總算在門口逮住了雲奎,世恩就跟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把撲過去抓住雲奎。
雲奎被嚇了一跳,險些一拳把世恩給揍了。
世恩:“伍福帶走了慧平。”
雲奎聽到世恩的話,臉色大變,眉頭緊皺:“你確定?”
“我剛才問的來複,千真萬確。”
“真他孃的,你們在這等著。”雲奎匆匆對他倆拋下這句話,就朝著直殿司衝了過去,那方向隱約看著,是要去找姜金明。
驚蟄此時的心已經往下沉:“現在可以說了嗎?”
世恩將驚蟄帶到無人的地方,低聲說:“雜務司的掌司叫伍福,你剛來不知道,那伍福是個……很喪心病狂,他成了閹人後,這心也扭曲起來,不喜歡軟綿綿的女人,偏去喜歡臭男人。”
驚蟄:“……你也是臭男人之一。”
世恩不耐煩地揮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歡也就算了,這人手段還忒是殘忍,總會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原本他是掌司,願意認他做幹爺爺的人可不少,結果頭前幾年,一個上吊了,兩個跳水了,還有一個,是從他屋裡拖出去的……”他一想到那冬日的畫面,就狠狠皺眉。
驚蟄:“他盯上了慧平?”
“不好說,但估計是。”世恩焦慮地咬著手指,“你是不知道,這事鬧大了不好看,掌印太監知道後,把他狠狠訓了一頓,罰了一年俸祿。後來他就收斂了,偶爾會叫人去他屋,不過再沒鬧出人命來。”
一直以來,伍福要是想動手,也只吃嘴邊食。
不會去動其他掌司的人。
雲奎去的時間不長,很快,姜金明的身影出現在他們眼前,身後除了雲奎外,還帶著一個小太監。
姜金明
()長得不胖不瘦,中等身材,臉有點圓,笑起來時,很是和煦。
和錢欽有點相似,不過沒那種笑面虎的感覺。
姜金明往外走時,隨意看了他們一眼,也點了他們一起:“既是你們發現的,就一起去罷。”
驚蟄和世恩對視了眼,就跟在了雲奎他們身後。
驚蟄心裡清楚,姜金明這是預備著,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事,就將他們兩人拋出來,擋在雲奎身前,免得伍福記恨上了他。
不過想歸想,要驚蟄呆在直殿司等結果,他也等不得。
姜金明帶著人七拐八彎,拐入了另一道門。這看起來和直殿司沒多大差別,偶爾瞥見的宮人也有些眼熟,姜金明對此很熟悉,腳步不停。
正此時,一個身影匆匆趕了上來,大聲招呼:“原來是姜掌司,您怎麼來了?喲,是來尋伍爺爺的嗎?不巧的是,伍爺爺不在。”
驚蟄蹙眉,不好,他這麼大的聲音,是在故意提醒。
姜金明冷冷笑了聲:“認得你伍爺爺,不認得你姜爺爺,還不快給咱家滾開,敢擋路,咱家拔了你的舌頭!”
雲奎直接上手,將人給推開了。
原本姜金明未必相信雲奎的話,可這內侍虛張聲勢的樣子,可當真是十成十了!
姜金明心中也來氣。
伍福折騰自己手下的人,他們這些掌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結果這老小子居然不吃窩邊草,改打野了!
姜金明看著軟乎,實則不是什麼好性的人,不然也不會將雲奎生生抽得在床上躺了好些天。他來到伍福的屋子外,也無需其他人幫忙,自己一腳就踹開了門。
那門原是拴著的,姜金明硬生生踹斷了橫木,這門一開,屋內隱隱約約的哭聲就傳了出來。
驚蟄和雲奎等幾人大怒,那正是慧平的聲音。
姜金明攔住雲奎衝動要上前的動作,朝著他搖了搖頭,而後快步走進了屋子裡。
很快,屋內響起了激烈的爭吵聲。
除開姜金明外,還有一個虛弱的男聲,聽起來有些油膩,正在不住和姜金明賠禮。
姜金明越是大聲,伍福就越小聲。
噠噠,從屋內衝出來一個衣裳凌亂的內侍,正用袖子蓋著臉,差點撞到驚蟄身上。
驚蟄一把抓住他,那人不住哆嗦。
雲奎和世恩忙圍了上來,“沒事了,慧平,別怕……”世恩急忙說著,雲奎又想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給慧平,卻看到驚蟄朝他搖了搖頭。
“慧平,你看看我。”
驚蟄輕聲,在慧平勉強能看到的前提下,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想給你打理下衣裳,可以嗎?”
他沒有貿然動作,等到慧平遲疑地點了點頭,驚蟄這才上前,幫著他將凌亂的衣服打理好,皺褶拂去,又捋平袖口的痕跡,最後,輕輕扯下那還蓋在臉上的袖子,露出慧平哭得難看的臉。
驚蟄能聽到雲奎和世恩咬得牙響的恨,他心
中也是憤怒,但還是耐心翻出了手帕,把慧平的臉擦了擦,好在這外頭也有打好的水,他就著這點溼意,把慧平給打理好了。
收拾妥當後,姜金明正巧出來。
他的腳步很重,臉上猶帶著怒意,身後追上來一個只著裡衣的胖子,臉上滿是橫肉,還帶著幾分諂媚。
慧平一看到他,臉色煞白,呼吸又急促起來。雲奎和驚蟄立刻攔在他的身前,不叫他看到伍福噁心的模樣。
不知伍福悄聲想說什麼,姜金明卻半點都不給他臉,厭惡地說道:“你愛怎麼著是你的事,犯到我頭上來,我不在掌印面前告你一狀,可真是不把我放在眼裡。”
他甩開伍福的手,走到慧平的身前。
看到他已經收拾妥當,姜金明臉上的怒意總算消散了些,輕聲說道:“好孩子,沒事。跟咱家回去。”
慧平原本止住的淚差點又落下。
身邊被好幾個朋友圍著,慧平的情緒總算安定了些,在離開前,不由得回頭看了眼伍福。
那油膩膩的胖子露出懊惱的表情,可那根本不是長記性,而是後悔沒吃到手。
那雙噁心的眼睛,還不住往他們一行人身上瞥。
慧平立刻收回了視線。
姜金明領著他們來,又領著他們走,卻也沒立刻回去直殿司,而是又走了一段,去到一處較為肅穆的場所,讓他們在外等候,自己一個人進去。
雲奎小聲說:“掌印的住處。”
驚蟄頷首,忍不住去看慧平。
慧平的情緒比之剛才,冷靜了許多,除了眼角微紅,再看不出來其他的痕跡。他好似感覺到驚蟄的注目,側過頭來,然後勉強笑了笑。
過了好一會,姜金明才出來。
他的身後,還帶了兩個小內侍,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的。
姜金明帶著這七個人一起回去。
這才讓他們散了。
驚蟄忽而明白過來,姜金明這是特地為慧平遮掩,不然許多事上,這風言風語,就能把人給壓死。
驚蟄和慧平回屋,世恩和雲奎一起擠進來,將門窗給關上,而後一起看向慧平。
雲奎想說什麼,但又不敢說,急得抓耳撓腮。
世恩看不過去他慫樣,“慧平,你哪裡受傷了沒?趁著驚蟄這裡的藥多,直接用他的就成。要是真的不舒服,別藏著掖著不說,要是發爛了,可就麻煩,我說……”其實他也有些緊張,不然不會停不下來。
慧平抿著嘴,起初是想壓著情緒,可是雲奎和世恩這般,反倒把他給逗笑了。
他一笑出來,心裡憋著的鬱悶和害怕,就消散了許多,只餘下淡淡的後怕。
慧平下意識抱緊自己的胳膊,搖頭:“我真的沒事,我也……沒被他怎麼樣,你們來得很及時。”
說到底,他們都是閹人,就算伍福想做什麼,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可他這樣的人,就是越不能動,就越要噁心人,越要折磨人,純粹就是個喪心病狂的
。
在伍福的屋裡,藏著許許多多的道具,慧平是被捆起來,才沒能反抗,得虧在臨門一腳的時候,姜金明踹開了門。
雖然被掌司看到了很丟臉的一幕,但撿回一條小命,已經是萬幸。
雲奎的拳頭攥得死緊,氣惱地說道:“早知道剛才我就衝進去,給他揍一頓,什麼狗屁東西,真是噁心。”
驚蟄面色微白,去大箱子裡取了一個玉瓶出來,坐在慧平的身邊。
慧平:“我真的沒受傷,驚蟄,你不用……”
驚蟄抓住慧平的手,“你的手腕都破了。”他皺著眉打量了下那一圈,將玉瓶塞給慧平,去取了桌上的水,將傷口附近的髒汙擦拭乾淨,這才給他上了藥。
慧平吃痛得瑟縮了一下,不過沒掙扎。
等驚蟄將他兩隻手都塗了藥,才抬頭看著慧平:“我剛來直殿監,平常只在直殿司活動,我不知道伍福的為人正常,可慧平,你是知道的,怎麼還能去了?”
慧平的臉色微白,低下頭。
“……其實,之前伍福就已經找過我一次,我不肯答應。然後……他說,我不答應,他就要去找胡立。”
胡立就是慧平在雜買務的朋友。
說是朋友,其實還是同鄉,算起來,也有個遠親的關係。
所以他不得以,還是去了。
只是去之前他心裡還留有幾分僥倖,只想著說,若是求求情……說不定也能平安無事,結果沒想到……
世恩已經破口大罵了。
驚蟄:“這伍福,惹了這般眾怒,為何還能穩坐掌司的位置?”
雲奎不甘地說道:“伍福有個兄長,在乾明宮做事,是二等太監。這幾年,掌印也看他很不爽利,可到底頭上有人,只能偶爾敲打敲打,不叫他再肆意罷了。”
能在乾明宮做上幾年的人,都是心思老成之輩。
哪怕只是個二等,在外行走,都比一些大太監要尊貴得多,掌印不想為此得罪伍福的兄長伍德,也是正常。
慧平除了手腕的傷勢外,也沒其他的傷勢,不過許是精神有些緊張過頭,回到直殿司放鬆下來後,就有些昏昏欲睡。
驚蟄發現後,就示意雲奎和世恩先離開。
世恩剛要走,轉身對慧平說:“我不會和其他人說,就算谷生也不提。”
雲奎匆匆補了一句:“我也是。”
慧平微愣,笑了起來:“多謝。”
等雲奎和世恩離開後,驚蟄將玉瓶塞給慧平:“你且用著,等好了再還給我。”
慧平不好意思地握著玉瓶:“我聽他們說,是你最早發現我不見的……多謝你……”
驚蟄:“你都和我約好,到點沒出現,定然是出了問題。”
他猶豫了下。
“而且,胡立要是知道,你為他出了事,想必也會很難過。”
慧平和胡立的關係很好,親如兄弟。
慧平沮喪地說道:“可是伍福到
底是掌司,他在一日,胡立就有危險。”
驚蟄蹙眉,如伍福這樣的人,本身就因為身體殘缺,性情也變得扭曲起來……只是靠著掌印的施壓,的確沒多大的用處。
“不過,他之前不是隻挑自己人,怎麼會對直殿司出手?”
莫看伍福拿胡立來威脅慧平,可在驚蟄看來,伍福的目的,怕一開始就是慧平。
慧平長得白白瘦瘦,有幾分清秀。胡立可就不一樣,乾巴瘦小,還黑魆魆的,相貌論起來,和慧平還是有差。
慧平露出厭惡之色:“他……好像只對未經人事的人感興趣。”那些人都被他玩弄過許久,他早就膩味,自然將目光放到了外面。
驚蟄:“……”
哇,人渣。
慧平看著驚蟄眼底的怒氣,嘆了口氣:“你也別把他們那的人想得多好。出過事後,還是有人陸陸續續往伍福身邊主動湊的。”
驚蟄惡寒得哆嗦了下:“……為了討好?”
慧平淡淡說道:“他手段雖殘忍,可要是伺候好了,漏財也不少,又因為他糟蹋的不是宮女,有人覺得自己是男的不在乎……就去了……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