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二十四章



驚蟄揉著自己的耳朵。




可怕。




感覺聽完這段話,耳朵都要髒掉了。




他起身出去給慧平打水,還特地兌了些熱水進去,這才端到屋裡來。




“你擦擦吧,免得心裡難受。”




雖說沒出事,可一想還是膈應。




慧平有些感激地對驚蟄倒了聲謝。




驚蟄擺了擺手,躲了出去。




免得慧平不自在。




他抱著胳膊站在廊下,思忖著那個該死的伍福,他要是繼續和自己人你來我往,反正是一片腌臢,驚蟄也懶得管。




可要是再對慧平動手……




驚蟄斂眉,得想個法子。




不然,以伍福這變態德性,早晚還會再動手。他趁著慧平還在洗漱,溜去了雲奎那裡。




雲奎和他一拍即合,如是如是,這般這般地商量了一會,這才慢悠悠地踱步回來。




慧平惴惴不安了好些天,生怕伍福再找上門來。




可是相比較這個,他更早聽到的,卻是伍福摔斷腿的消息。




不知怎麼,在本該清掃到空無一物的門前,居然就那麼不小心,留下了一灘水,伍福睡到午後出門,就那麼一個沒注意,滋溜一聲——




伴隨著他肥重的身體滾下的嘎吱斷裂聲,是這麼清脆。




伍福摔斷了腿。




儘管因為他是掌司,自然不愁錢,也能請到個普通的太醫給他看治,可傷筋動骨一百天,斷了腿的伍福就只能在屋裡將養,難以再出來作威作福。




當然,那劇烈的疼痛,也讓他提不起興趣。




至少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有。




慧平聽到這消息時,吃飯的動作頓了頓,然後準確無誤地看向雲奎,而後,是世恩,以及驚蟄,他




來來回回,最終落到驚蟄身上。




驚蟄面無表情:“飯不好吃嗎?”




慧平低頭扒拉了一口,笑中帶淚:“好吃,當然好吃。”




谷生坐在他們中間,茫然地看著左邊,又看著右邊,“你們怎麼回事,有小秘密,不帶著我了?!”




世恩慢吞吞地說道:“是你笨。”




他可是非常有道德的!




再怎麼喜歡八卦,能說和不能說的事,他分得非常清楚。




伍福的事情發生後,直殿監內,倒是查過一段時間。




顯然,伍福並不相信是意外。




最先懷疑上的,肯定是最近剛結仇的姜金明,以及他當時帶去的幾個小崽子。




只是不管明查還是暗訪,那幾個臭小子都有不在場證據,真真是可恨。




不是他們,那又是誰?




伍福冥思苦想,他得罪的人實在太多,一時間,想揪出個最可能的,還著實想不起來。




伍德聽聞伍福受了傷,特地來探望他。




伍德不怎麼喜歡自己這個愚蠢的弟弟,可不喜歡歸不喜歡,卻也不會讓其他人害了他,聽到他出事後就立刻過來。




伍福的骨頭斷得乾脆,復位起來也容易。就是他實在是太胖了,也太虛,要恢復總比其他人要難得多。




伍德長著一張刻薄臉,說話也有些尖利:“你將最近發生的事,說給我聽聽。”




伍福絞盡腦汁想了想,一五一十將出事前的事情,事無鉅細地告知伍德。




伍德露出嫌惡的表情,他向來是看不上伍福這種別緻的興趣。折磨女人就算了,折磨閹人有什麼樂趣?




是的,伍德正也是擁有這種癖好。




不過他向來會忍,忍到極致,才堪堪忍進了乾明宮。就算偶爾有欲|望,他還能剋制,不像是伍福,簡直是個發|情的動物。




不過他在宮外養了幾個女人,偶爾出宮辦事的時候,他也會去快活快活。




聽完伍福的話後,伍德眯著眼:“你說姜金明來的時候,帶了好幾個小內侍來?”




“對,對,不過,我讓人查過了,他們那會,都有人跟著,不是他們。”說到這裡,伍福滿是橫肉的臉上露出肉痛的表情。




如果他沒出事,那天來的內侍裡……有個長得白白嫩|嫩,可比慧平要好看許多……




真是可惜,只能再等些時刻。




伍德抽了伍福一巴掌,力道不重,把他給抽醒過來,才淡淡說道:“是他們。”




“咦,可是……”




“說你蠢,你是真的蠢。”伍德毫不留情地說道,“你查他們白天的行蹤做什麼?誰害人是趁著大清早來你門外做的?愚笨至極。”




如果是伍德來,早就將蛛絲馬跡都查個清楚,偏是隔了幾天,現在痕跡怕是都沒了。




伍福愣愣地說道:“那沒了,豈不是抓不住他們?”




伍德嗤笑了聲:“我在這,需要什麼證據?”




他出了門,將伍福的幾個小太監帶上,朝著直殿司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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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總算想到要給容九的禮物,要做什麼了。沒辦法,容九就是個看著什麼都不缺的人,為了想出個合適的禮物,他幾乎想破了頭。




但凡是珍貴的,費錢的,那些噱頭,估計容九會看過千百個比其更好的。




沒法在東西的珍貴程度上下功夫,那就只能……在禮物的用心程度上下苦工了。




曾幾何時,驚蟄居然會開始臨時抱佛腳,和人學著要怎麼納鞋底。




當然,他的禮物不是鞋底。




只是藉此來苦苦磨礪一下自己的技術。




這日十五,容九來尋他。




照例是帶了禮物來。




這個“例”,也不知從何起,也許是他那次病後,容九每次見他,都不是空手來。




有時是糕點,有時是手鍊,有次還是個魯班鎖……驚蟄真心實意在想,難道容九真的把他當小娃養了?




他不要哇!




這一回,容九帶的不算出格。




用上“不算”,其實,約莫是“算”的,只是不那麼明顯。




這一回,容九掏出來的,居然是一小盒香。




打開一看,裡頭放著十二支香。




“可用於助眠。”




驚蟄沉思:“這貴嗎?”




容九:“貴你就不收?”




驚蟄唉聲嘆氣地收入懷裡:“收,怎敢不收,我就是在想,你送的東西越來越多,我就算去當自己,也不知能當幾個錢來還。”




容九:“無需還。”




驚蟄挑眉:“那我想送呢?”




黑眸裡帶著淡淡的笑意,男人平靜地說道:“我還能讓你不送?”




幾乎和驚蟄一模一樣的語氣,讓他嘴角不由得揚了起來。




容九最開始和他認識的時候,表情很少,總是冷漠的模樣,極其偶爾,才會有一點情緒的變化。可現在,也不知是驚蟄越來越能感受到容九的心情,還是容九的情緒真的外露了些……可不管是哪種,驚蟄都很高興。




不過,就算是漸近的變化,可是每日來都要帶伴手禮,這個變化也太大了!




驚蟄不由得好奇:“為何每次來都要帶?”




容九難得有些沉默,他低頭看著驚蟄。




這世上人聚集在他身邊,不外乎那幾樣東西,錢財,權勢,地位,甭管要的是哪種,都是相同的,都有所求。




可唯獨驚蟄這個例外……就像是個活生生的蠢蛋兒,這麼好利用的身份擺在他的面前,他硬是熟視無睹。




哪怕不想換個位置,那改善下生活,活得自在些,這也是容九輕而易舉就能辦到的事。




可驚蟄簡直無慾無求!




除了希望容九和他見面外,就沒要過什麼。是欲擒故縱?還是放長線釣大魚?




男人左看,右看,都不是。




那就只能是因為笨。




笨得都




()不知該利用。




容九的臉龐帶著一種奇特的冷硬(),冷淡地注視著驚蟄?(),抬起的手指撥弄開額頭的碎髮,略帶微卷腔調的聲音如同遊曳的蛇,“你讓我挫敗。”




驚蟄啊了聲,困惑地看著容九。




不是在提禮物的事嗎……怎麼說到挫敗,他哪裡讓容九挫敗?




驚蟄倏地認真起來,是他還不夠喜歡容九嗎?




可,可他很努力了,已經從每天想一次進化到了一天想三次,不能再多了!




容九冷漠地說:“你連利用都學不會,擺在你面前的獵物都不捕,甚至貪婪之心都不生,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哦哦,原來是這個,驚蟄又悄悄探出小狗頭。




“靠一點……運氣?”




他試探著說。




容九:“你該心狠一些。”話這麼說,他的手指又落在驚蟄的後脖頸,捏了捏他的命脈。




小狗一無所覺,甚至還主動蹭蹭。




容九面無表情。




……看起來像是沒救了。




毫無戒心。




誰都能騙。




容九升起一種古怪的焦躁,卻不知這焦躁到底是什麼,更加用力地搓了搓驚蟄的腦袋,愣是將冠帽給弄下來。




驚蟄手忙腳亂扶住冠帽,就聽到一道刺耳的聲音響起:“是他!”




誰?




驚蟄敏銳地抬起頭,正好對上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說是陌生,是因為已經好些天沒見到,可說到熟悉……這張臉,的確很難不熟悉。




是那天去找伍福時,攔住姜金明的小內侍。




驚蟄看到他的同時,也看到了站在他身後的太監,以及其餘幾個小內侍。那些內侍都不在驚蟄的關注裡,唯獨這個太監……




儘管他長得比伍福瘦多了,可看著和伍福有三四分相似。




“伍爺爺,就是他,那天他跟在姜掌司的身後,也一起去找了伍掌司!”




與此同時,這小內侍的話,更佐證了驚蟄的懷疑。




他微眯起眼,怎麼,伍德這是想給伍福尋仇來了?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僅憑猜測,就找上門來的作風……




呵,怨不得掌印太監會退避三舍。




驚蟄的手按在容九的胸膛上,輕聲說道:“你莫轉身,他們沒看到你。”而後,又立刻揚聲:“敢問方才這話,是何意?”




他們站著的位置,剛好足以把容九藏在樹後。




而驚蟄是側了個半身,才會讓人一眼看到。




那小內侍好似狐假虎威,大聲罵道:“見了乾明宮的伍爺爺,還不立刻跪下,將你犯下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不然,要叫你好看!”




伍德沉著臉,幾步走上前來,盯著驚蟄的臉看了片刻,這臉,怨不得會是伍福喜歡的。




“你就是弄斷了我弟弟的腿的人?”




驚蟄不卑不亢地說道:“您可說錯了,無憑無據,為何說是小的作怪?”




()伍德陰冷地笑了起來:“是你也好,拿了為我弟報仇。不是你……也罷,正好,是他喜歡的,送給他折騰幾日,也能安心養神,別一天到晚想著闖禍。”




驚蟄心裡嘔了聲,雖感覺到危險,可說害怕,到底不怎麼害怕。




這裡畢竟是直殿監,不是乾明宮。




伍德是二等太監,又不是寧宏儒那種總管,可還沒這麼大的權勢。




之前擔心打了小的,引來大的,驚蟄和雲奎他們早商量好了後手,只是此刻猝不及防,想捱到雲奎他們趕到,怕是要吃點苦頭……




最重要的是,容九在這。




他受點皮肉傷沒什麼,可別波及容九。




思及此處,驚蟄那小半藏在樹後的身體動了動,不著痕跡地示意容九翻|牆走。




以容九的能力,這該是輕而易舉。




容九卻反扣住那隻手,將驚蟄活活拖了進去,嗖地消失在他們眼前。




驚蟄還沒來得及說話,嘴巴就被重重咬了,破開的皮肉,被男人撕咬了幾口,而後,眼前一黑,有什麼纏上了驚蟄的眼。




他下意識要碰。




“不許摘。”




容九冷冰冰地命令他。




驚蟄遲疑地放下手,站在原地,循著聲音看向容九,分明什麼都沒說,卻連每一根頭髮絲都在期待著他能回來摘下,顯得有幾分可憐。




……容九這是生氣了?




咬得好痛。




容九看夠了驚蟄可憐巴巴的模樣,這才回頭,看著一臉駭然,好似撞鬼了的伍德。




那難以覺察的柔色,在回頭的瞬間蛻變成噬人的惡毒,死寂的濃黑爬滿瞳孔。




是為殘忍的暴君。




伍德哆嗦著抬起手,幾次欲要說話,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驚恐地跪倒在地,拼命地磕頭。




“我都還沒恐嚇過他,竟輪到下三濫的雜種來耀武揚威……”男人的聲音,帶著幾分幽幽的嘆息,“該殺。”




“……求……饒命……奴婢知罪……奴婢知罪,求陛……”




陛這個字,甚至還沒完整讀完,只有那氣聲剛飄了出來,容九就捏住了他的臉,力道之大,骨頭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他的臉骨被捏碎了些,鋒利的硬物刺了進去。




他拔劍的動作如此之快,伍德甚至沒來得及看清楚。也是後知後覺,意識到嘴巴的劇痛時,柔|軟的肉塊就從霍開的窟窿掉了出來。




“咳唔……”




伍德拼命捂住嘴,卻是滿手血,怎麼也壓不住。




這可不成。




容九嘆。




驚蟄這小蠢狗兒,可還沒做足準備,知道他的身份呢。




聽了,可是要跑的。




容九這般想,將劍尖用力捅穿伍德的喉管。




整柄劍都塞了下去。




濺出來的血液灑滿他的衣袖,容九嫌惡地避開,咕嚕咕嚕……那是流淌的血水。




伍德還活著,帶著掙扎的猙獰樣,卻被牢牢串住。




“啊啊啊啊啊啊——”




幾個跟著伍德來的小內侍被嚇瘋了,轉身就跑,死亡的恐懼佔據了他們,再無半點理智。




容九挑眉,抽|出佩劍,輕快地朝著他們走去。




一步一步,血花開。




快快殺了個乾淨,他可要回去抱抱驚蟄。




可憐,莫要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