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三十五章





他能看得出驚蟄臉上的焦慮。




驚蟄:“雲奎,這個給你。”




他從懷裡掏出那根還沒點燃的香。




“這香能夠驅蟲,可以先點上。如果不夠,在剩下一小點的時候,帶著掌司去我屋,慧平還有剩下的一些。”




驚蟄飛快地說著。




雲奎皺眉,往前一步:“你要做什麼?我和你一起去。”




驚蟄後退一步,搖頭:“我現在也不知道……只是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我要出去看看,總之,如果聽到異動,記得緊閉門窗。”




他的話說完,轉身就衝進了雨裡。




雲奎想要拉也拉不住。




驚蟄怎麼這般靈活!




姜金明拉住要跟著出去的雲奎,皺眉:“你們怎麼回事?這麼冒冒失失。”




雲奎剛才和姜金明的話只說了一半,迫不得已




(),只能匆匆地把後面的和師傅說完。




姜金明面色微變:“爬蟲?”




雲奎點頭:“密密麻麻都是。”




這種可怕驚悚的畫面,不怪雲奎為何要回來一趟。畢竟那些可怕的浪潮一眨眼就消失不見,雲奎生怕它們順著水流竄到直殿司來。




姜金明雖很感動,卻也很敢動。




他一巴掌甩在雲奎的後背上,厲聲說道:“什麼都不知道就貿貿然往外衝,你是,驚蟄也是,一個個都不將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雲奎委屈,他都沒來得及拉住驚蟄呢!









雨水澆打在頭頂上,不斷帶走身體的溫度,泡得人手腳發涼,呼吸十分急促。




驚蟄哈著氣,在離開直殿司的路上,果不其然看到了許多密密麻麻漂浮在水上的小黑點,倏忽而過,非常詭異。




不過,每當那些小黑點要靠近驚蟄時,就會突然瘋狂逃竄,好像他是什麼可怕的東西。




……大概是那香。




驚蟄粗暴地用香灰塗抹了自己一身,又用桐油衣擋住雨勢,儘可能保留那個味道。




他已經一路走到了分叉口,那些怪異的跡象並沒退去,在這傾盆大雨裡,反倒扭曲出一種地獄洞開的可怕感。




驚蟄有種倒黴的預兆。




這樣誇張的陣仗,再加上他之前的種種猜測,該不會是……




【任務六失敗】




驚蟄罵了一聲,這賊老天的,還真的給他猜對了。




這還真是她弄出來的!




她用的不是毒,是蟲……是蠱蟲嗎?




這鋪天蓋地的玩意,要是真的齊聚在一個人身上,怕是生生能把人都給啃成骷髏了!




太后的目的是景元帝,那黃儀結的目的,也會是景元帝!




景元帝在哪?




驚蟄的心甚至有幾分驚恐。




因為,景元帝所在,也會是容九所在!




【隨機buff:我為王】




【效果:在48h(約24個時辰)內,凡肉眼看到宿主的生命體,都會奉宿主為王,臣服在你的腳下。】




【備註:極端情況下,會引發過激反應,還請小心。】




驚蟄:“……”




什麼王?




瘋了吧!




驚蟄難以想象,要是他用著這個buff出現在其他人面前,其他人撲通一聲跪下來……那得是多可怕的畫面!




是不是還得慶幸只是王,還不是皇帝啊!?




驚蟄焦慮地抿住唇,手指冰涼得很。




一直在雨裡走動,身體很快就會失溫,他的體溫,已經比尋常時候還要冷。




……好冷,好像暖和點。




驚蟄本能這麼想。




[溫暖……溫暖……]




[母親,要溫暖……嘻……]




[覆蓋,覆蓋,覆蓋。]




[害怕(孺慕)害怕(孺慕)害怕味道(孺慕)




……溫暖(衝)]




隱隱約約,他察覺到了細微的聲音。




那很弱小,幾乎弱小到聽不清楚,是錯覺嗎?驚蟄隨意地看了眼水面。




忽然發現,原本能淹沒靴子表面的水上,正堆著密密麻麻的小黑點,它們一隻疊著一隻,朝著驚蟄的方向湧動。




驚蟄毛骨悚然,它們是要衝他來?




他拔腿就跑。




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黑點衝著他蜂擁而去,好似追隨著他的步伐。




[母親……母親……]




[保護,保護。]




[可怕的味道。母親。保護。]




驚蟄欲哭無淚,你們害怕就不要追啊,我也很害怕啊!




……他怎麼,突然能夠聽到一些不該聽到的聲音了?




驚蟄在狂奔裡,意識到那個buff的可怕之處。




怎麼連蟲都能影響啊!




而且還叫母親?!




叫錯人了,你們應該去叫黃儀結!




【許多蟲類遵循著母系社會生活,它們的王是母親,這個叫法沒錯。】




驚蟄:“重點是這個嗎!”




重點是他要被這群瘋狂的黑蟲給吞沒了啊!




就算在這個buff的影響下,它們不會對驚蟄做什麼,可他要是任由這些黑蟲爬上自己的身體,那驚蟄一輩子都甩不掉這個可怕的陰影。




他在瘋狂逃竄之下,也沒看清楚路,只朝著沒蟲的地方跑,最終連滾帶爬地逃進一處殿宇。




暴雨淹沒了他的腳步聲,讓驚蟄得以瑟瑟發抖地躲入屋簷下。




不知為什麼,那些黑蟲追到這裡後,就沒有再繼續靠近,驚蟄能隱隱約約察覺到它們那邊蔓延來的感覺,可他寧願什麼都不知道。




……為什麼是要和蟲共感啊!




驚蟄想哭。




他抹了把臉,發現剛才在逃跑的時候,沒來得及蓋住兜帽,不少雨水順著空隙落進來,把香灰沖淡了許多,得虧它們沒跟進來這裡。




驚蟄撐著外金柱站起來,一邊擦著雨水,一邊抬起頭,赫然發現,這不是老地方嗎?




一路低頭亂跑,竟然又跑到奉先殿。




他和這裡,似乎有著莫名的緣分。




在這滂沱的暴雨聲裡,驚蟄隱隱約約聽到內殿,似乎還有什麼動靜。




他以往的耳朵是很靈,可也沒靈到這個地步。應該是buff的加強效果,讓他能夠感知到範圍內存在的生物……大概……是人吧?




驚蟄的臉色有幾分古怪。




希望是人。




他再承受不住被異類狂追的恐怖感。




驚蟄跟從著感知走,小心翼翼地在殿門處聽著,不敢探頭。




“……你……知道……”




聽起來似乎是個女聲。




有幾分熟悉。




“……驚……奇怪……味道……”




似乎說話的,一直都是一個女聲。




那殿內,至少有兩個人。




最起碼這個一直說話的,那個口吻聽著,像是在和別人說話。




只是對方沉默寡言,一直沒有回答。




這種感覺,和容九倒是有點相似。




“……容……今天就是……死……”




容什麼!




什麼容!




驚蟄的小狗頭似乎被猛地戳了一下,整個人激靈了起來,猛地探出頭往裡頭瞧。




殿內正如驚蟄猜測的那樣,正有兩人。




也只有這兩人。




一個站著,一個被捆著坐在地上。




站著的人,是黃儀結。




而坐著的居然是容九!




驚蟄大為吃驚,怎麼可能是容九?皇帝呢?壞!把容九當替身丟在這裡,自己跑了嗎?




再沒有什麼謀而後定,在黃儀結朝容九走去時,驚蟄迅速地鑽進殿內:“住手!”




殿內兩人都順著聲音看來。




不管是黃儀結還是容九,兩人的眼神都非常古怪,盯著他的樣子,就好像要在他的身上鑽出個洞。




是buff的效果嗎?




不知為何,他的心中有一種惴惴不安,卻又說不清楚,這種不安的感覺究竟是從何而來?




驚蟄硬著頭皮說道:“奴婢見過貴妃娘娘。”




他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人,飛快又將視線收回來。




“娘娘怎麼在奉先殿身邊,沒有別人伺候,可要奴婢去為您傳喚?”




貴妃沒有穿著華麗的服飾,一身裝扮都很是利索,帶著淡淡的冷意。她停下動作,反倒朝著驚蟄走去。




“不必。”一邊走,一邊含笑說道,“殺人,還是要僻靜些好。”




驚蟄謹慎地繞著她走,朝著殿內挪了挪,“為什麼要殺他?”




黃儀結似乎是聽到什麼笑話,笑得渾身都顫抖起來。




“這話,驚蟄你該去問問他,難道他殺人的時候,會有原因嗎?”




驚蟄沉默了一瞬,容九殺人有時的確很沒理由。




“你是和他,有仇嗎?”




驚蟄絞盡腦汁,拖延著黃儀結的動作。




“和他有仇的人,不是我。”黃儀結淡淡笑了起來,“而我,只是一把刀。”




“可是,你找錯了人。”




驚蟄終於攔在了容九和黃儀結的中間,謹慎地說道。




“他是容九。”接近青年的嗓音,帶著幾分沙啞,“是我的,朋友。”




黃儀結站定,眼神古怪地盯著驚蟄,而後,又落在地上的那個男人身上。




“哈哈哈哈——”




她爆發出歇斯底里的笑聲,透著幾分怪異的嘶啞。




“容九,容九……哈,怪不得,容九……你可知道,他……”




黃儀結笑完,抹了抹眼角的淚花,正要說完這句話,就聽到錚錚劍鳴。




咻——




那白刃亮得驚人。




自下而上,一把鋒利的軟劍刺穿了黃儀結的小|腹,啪嗒,啪嗒——




大朵大朵的血花濺落下來,瀰漫著古怪的血氣。




“唔哈……”




黃儀結捂著嘴,跪倒在了地上。她的手抓著那把軟劍,按出了許多的傷口。




“你……”




倏地,那軟劍抽了回去,割開了更多的痕跡,“你……沒有……”黃儀結掙扎著說,“中……”




“自然沒有。”優美的嗓音冰冷如刀,正似剛才扎穿了黃儀結身體的鋒芒,“有人總是喋喋不休不可亂殺人……”




窸窸窣窣的動靜,貼上來的體溫,那把聲音,就在驚蟄的身後,就在他的頭頂,森涼地落了下來。




“我試了。”




容九強有力的臂膀自後往前,摟住了瑟瑟發抖的驚蟄。




黃儀結看起來要死了,容九還顧著調|情,這是什麼毛病……哦,這也怪不了容九,畢竟是她先要殺他的……話說,為什麼要殺容九,這不對,她不應該對皇帝下手嗎……




驚蟄的腦子亂得很,他下意識往前走幾步,要去看黃儀結的傷勢,卻被容九拉住。




“死不了。”容九不允許驚蟄離開半步,“她身體的蠱蟲,會弔著她最後一口氣。”




蠱蟲?




驚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身體都在哆嗦,虛弱地說道:“是外面那些……黑蟲嗎?”




容九漫不經心地說道:“那些不過是最低劣的蠱蟲,只能啃咬人的屍體,將人變成白骨。”




驚蟄哆嗦得更厲害,這還叫低劣嗎?剛才它們可是前仆後繼,試圖往他身上爬啊!




冰涼的手指抓著驚蟄的下巴,將人抬起頭來。




“驚蟄,沒有殺人,安分守己,我聽話嗎?”容九低頭,涼颼颼的嗓音擦過驚蟄的耳朵,如此之近,“你……是不是該有什麼獎賞?”




……在這?




又為什麼……是獎賞?




驚蟄迷迷糊糊地和容九接吻,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他在能來得及反應之前,就被容九帶了進去。




恐慌,冰冷,畏懼的情緒交錯而生。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異樣聒噪的聲響,近在耳邊。




驚蟄毛骨悚然,猛地看向殿外。




那可真是驚天駭地的景象,密密麻麻的黑蟲在殿外聚集,試圖沖垮門檻進來,可又礙於某種不為人知的原因,遲遲不敢闖進奉先殿。




容九環抱著驚蟄,如同貪婪的怪物。




“噓……驚蟄,莫怕……”男人的聲音古怪,又含糊,帶著幾分異樣的興奮,“我在這。”




懷裡的身體哆嗦,顫抖得越是可憐。




他就越是興奮,扭曲的顫慄幾乎壓不下來。




這把火,如同燃燒的奉先殿。




哈……




火勢不大,在雨水裡,顯得過分微弱。




可怪異的濃香,循著氣流飄散出去,凡有風的地方,所到之處,皆是這股氣息。




蠱蟲受驚,到處亂竄,可不多時,紛紛僵硬身體,漂浮在了水面上。




在奉先殿遙遙之外,那處小殿裡。




驚蟄看著遠處的猩紅火焰,喃喃:“……你瘋了?”




那可是奉先殿,擺放著皇家先賢的牌位。




居然就這麼一把火付之一炬。




容九可真是個瘋子。




“那麼,”冷漠的聲音裡帶著奇異的溫度,那比之前純粹的暴戾要好上許多,卻也帶著強烈的壓迫感。




“接下來……是我們的時間。”




冰涼的手指,捏住驚蟄溼|漉|漉的後脖頸。




“你……何時敢抬頭,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