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一百一十一章





……驚蟄之所以能覺察到,那是因為他最近有些多夢,所以偶爾才會覺得睡著睡著有人在盯著自己……那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赫連容這種行為,到底持續了多久?




“你睡得總是太|安穩。”赫連容瞥他一眼,冷淡說道,“也太沒戒心。”




驚蟄:“你我兩人睡在一塊,要什麼戒心?”




赫連容愛盯著他就盯著嘛,反正又不可能真的把他給吃了。




驚蟄那無畏無懼的模樣,倒叫赫連容有些蠢蠢欲動。他捏著驚蟄的鼻尖,低沉著說道:“所以,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驚蟄嗚咽了聲,發現東拉西扯,赫連容還是沒忘記,這才幹巴巴地說道:“我就是覺得,你有些時候,還挺……包容的。”




赫連容挑眉。




守在邊上,正尋求時機退下去的寧宏儒也跟著挑眉。




他是聽錯了嗎?




誰寬容?




這主語是不是說錯了對象?




驚蟄含糊著說:“你不是說,你一直都在……盯著,那有些事情,其實你也早就知道……”他不能說得很清楚,因為某些界限還在,“所以,你不會覺得我很……”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赫連容低沉喝道。




“都滾出去。”




那聲音帶著陰冷的寒意,直叫人打了個哆嗦,立刻就滾了出去。




一時間,這宮內就只剩下驚蟄與赫連容兩人。




驚蟄能感覺到赫連容在盯著他,那是一種近乎於……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奇怪,他怎麼會從赫連容的眼神看出這個感覺?




“與我說這些,你就




不怕我將你當做妖言惑眾之輩給拖出去斬了?”




男人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有些冷漠(),但是他撫摸著驚蟄臉頰的手指卻是溫熱的?()?[(),他慢吞吞地摩擦著那細膩的皮膚,視線卻不自覺陰鬱冰冷了下來。




“又或者驚蟄真是什麼小狗變的,可曾長了尾巴,能叫我瞧一瞧?”




驚蟄:“……”




原本他滿腔話要說,如今聽著赫連容這話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他甚至想揉一揉男人的臉,或者戳他的鼻子,聽聽這是什麼離譜的話。




“為何偏偏是小狗?難道不能是別的東西嗎?”驚蟄抱怨,“總不能因為家裡養了條狗,就真的當做是狗狗。”




“你不像嗎?”




赫連容冷聲說道。




就好比現在驚蟄用那明亮眼睛看他的時候,有何差別?




驚蟄大怒,“你罵我。”




氣了一半,驚蟄又不氣了,想了想白團也挺可愛的。




“但我不是狗妖。”




驚蟄摸了摸自己的脊椎骨。




“可沒尾巴給你摸。”




赫連容看著驚蟄摸著自己的動作,眼眸深邃了些,真要真的是隻小狗妖,那也未嘗不可。




“你總看著我。”就在短暫停頓之後,驚蟄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他的眼神沒有半點遲疑,就連說出來的話,也很堅定,“有些時候我也不知道你究竟知道了多少,又或者,你其實從一開始就心知肚明。”




他的聲音輕輕的,又帶著些笑意。




“縱然什麼都不說,難道也能當做那些事沒有發生過?”




真是奇怪,他們現在在聊的,是子不語怪力亂神的“怪力亂神”,是輕易洩露出去,就會被當做邪魔外道的怪異,是根本不能訴諸於口的神異,然而,然而,驚蟄的聲音,仍是那麼平靜,彷彿那不是什麼要命的事。




他望著赫連容的眼睛,也仍是清亮的,漂亮得很。




那些事。




赫連容的眼神沉了下來,他仍然能記得那天的聲音,輕輕的,帶著顫抖與歡樂,卻連續不斷,有些吵鬧,一句接著一句響起來的呢喃聲。




喜歡。




很多很多屬於驚蟄的喜歡。




那一天的驚蟄根本就不敢抬頭看他,彷彿是知道這些聲音來源是為何。




他帶著一種彷彿像是做了什麼錯事,貓貓慫慫的小倒黴樣,眼睛卻又溼漉漉的,帶著點委屈,好似被什麼人欺負了似的,總在以為赫連容沒發現的時候偷偷看他。




然而只要驚蟄看到他。




那些細細碎碎的聲音就會一句接著一句地冒出來。




那些聲音就如同花一樣,從濃烈的愛意中滋生出來,綻放出絢爛的花蕊。那些柔|軟細膩的嬌花簇擁在赫連容的身邊,就算已經長滿了,卻還是一朵跟著一朵怒放成團,前仆後繼,如此歡喜地紮根下來。




雖然那怪異的現象就只存在了一日,可只有一日卻也已經足矣,那掀起的浪潮並非這神異鬼




()怪之事(),而是驚蟄那滿滿當當8()_[((),澎湃洶湧的情感。




他這人向來不愛說這些。




雖然總會袒露自己的情緒,卻難以流露那些炙熱的愛意。




“你是人也好,是妖怪也罷,是神仙是鬼魅……都無所謂。”




男人的眼裡有奇異的亮色。




只要驚蟄在,管它是什麼東西,那根本就沒什麼所謂。




可倘若他要走,縱然是神明,赫連容也要碾碎他的神像,撕毀他的抵抗,用盡一切手段將他留下來。




那些愛意在血脈裡瘋狂湧動,原本蟄伏下來狂躁的欲|望,又隨著話語發起瘋來,那無所顧忌的貪婪欲|望傾瀉出來的時候,赫連容那冷漠的死寂的臉龐上,有著根本無法掩飾住那森白的慾念。




……便是神,褻瀆又如何?




驚蟄沉默地看著赫連容那兇惡的模樣,總感覺男人就跟只凶神惡煞的怪物,正在拼命把他往自己肚皮底下塞,恨不得將驚蟄牢牢壓在底下,肚皮貼著肚皮,連動一動都能被彼此感覺到的那種緊密無間……




那是一種,近乎永遠無法被滿足的貪婪。




“明明是我在擔心,怎麼突然又變成你來記掛這些?”驚蟄沒好氣地說著,“我都沒怕你知道這些之後把我給胡亂殺了去,你又怎麼擔心我會給跑了?”




他一邊埋怨吐槽著,一邊卻抱住赫連容,他的力氣算不得小,抱得緊緊的,彷彿要把自己整個都埋在男人的身體裡,將彼此連接在一起。




摩擦間,驚蟄皺起的衣袖,露出了手腕上些許痕跡,驚蟄癟著嘴,“赫連容,不要得寸進尺。”




赫連容的貪婪永遠無法被滿足,而他的言行裡,也總會帶著過分的掠奪。




如方才那咄咄逼人的惡欲,也不過是某種扭曲的暗示。




……就算這是一件你情我願的事情,可是過於詭異的調|教逐漸會讓驚蟄習慣那些有些扭曲的偏好。




就算那些繩索被解開,在驚蟄的身上仍然會殘留著那些後遺症,倘若沒有那些束縛,他反倒會有詭異的不自在。




也是到了這兩天,那種奇怪的感覺才漸漸散了去。




驚蟄當然能夠感覺到男人那些蠢蠢欲動,扭曲偏執的欲|望,只不過在私底下有些能夠滿足,但是再過分,再貪婪的苛求,就會變成無止境的深淵。




多疑,猜忌,難以饜足的追逐,幾乎是赫連容的本能。




只是對驚蟄來說,沒有這些束縛,他仍然會留在赫連容身旁。




不管這人是帝王也好,乞丐也罷。




“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驚蟄輕聲說著,“不論何時何地。”




所以……




赫連容可以再,多信任他一點。




赫連容眼眸幽深地注視著驚蟄,緩緩低頭吻住了他。




之前殘留的那些澎湃的惡念,好似也在這溫暖的懷抱裡蜷縮著收斂起來。




咔噠——




咔噠——咔噠——咔噠——




奇怪,




()扭曲的碎裂聲接連不斷,彷彿一聲接著一聲崩塌而碎,那種異樣的感覺就在驚蟄的耳邊響起,可連帶著又彷彿影響到了赫連容,連他也能聽到那些扭曲詭譎的響動。




驚蟄蹙眉,下意識捂住赫連容的耳朵。




男人挑眉看他,驚蟄露出一口小白牙,作勢要咬他。




【恭喜您,徹底完成任務。】




系統的聲音突兀響了起來,冰涼怪異的電子音毫無波動,卻莫名其妙的讓驚蟄感覺到那其中似乎有著一點點暖意。




【經過系統判斷,您阻止了景元帝走向毀滅的結局,阻止了山河破碎,顛沛流離的道路。同時代無人能夠超越景元帝,只要您在,就不會重蹈覆轍,如此,也不再需要系統的存在。】




【當初系統錯誤綁定了您,讓您承受了這些日子的麻煩,系統雖無法補償,但餘下的這些能量請宿主收下。】




系統的聲音變得有些支離破碎,好像扭曲著隔開了一個空間,遙遠了起來。




【恭喜您能擺脫系統,再見。】




隨著最後那一句話,驚蟄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彷彿有種東西從他的身體輕飄飄地抽離了出去,然後一股怪異的暖流突然湧了進來。




那暖流又快又猛,衝得人幾乎沒法穩住自己的身體,驚蟄下意識將男人抱得更緊,兩個人黏得緊呼呼的,那熱流彷彿也透過他們兩個人的身體交融在了一起。




而後,驚蟄眨了眨眼。




他知道剛才男人肯定也聽到了那些聲音,因為在系統說話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赫連容眼睛裡一閃而過的興味。




但是,但是!




他是怎麼做到這麼淡定,甚至現在還是面無表情的?




之前驚蟄第一次見到系統的時候,可是將它當做妖怪,久久不能信賴呢!




赫連容他將人抱了起來,輕輕磨蹭著他的臉頰,聲音莫名其妙瘮得慌。




“你之前說不清道不明,是因為那東西的存在,讓你無法將話說出來?”這本該是問句,可在赫連容的嘴巴里,卻如同一個篤定的答案。




“那麼,”他輕飄飄地說著,“現在呢?”




驚蟄頓住,莫名的,他有一種自己要是把之前的東西和盤托出,或許會被赫連容拆吃入腹的錯覺……另外一種程度上的。怎麼說呢,赫連容有些時候,還真是非常小心眼。




非常,非常,那心眼,可能比針尖還小。




要是讓他知道,驚蟄差點要被這系統強迫去輔佐赫連端……




吾命休矣。




這種遲疑,不是拒絕,卻已經足夠那等待的怪物不滿。




“你不說……”赫連容露出有些怪異森冷的微笑,“那就只能我一點點,再榨出來。”




赫連容並不在乎驚蟄曾做過什麼,更不在乎這些怪異亂神。




他知道,他覺察,他有所感。




赫連容在意的,不過是在驚蟄身上,仍有過他所不知道的東西。




一分一寸,一絲一毫,也絕不容許。




他就像是個貪婪的怪物,執著於任何的碎片。




正如驚蟄所言,從一開始,嘻……就有無數雙眼落在他身上。




那些密密麻麻的視線,正如扭曲的蛛絲,將人重重疊疊包裹起來,幾乎無法再掙扎出來的窒息感,是怪異的,荒誕的,無恥的行徑。




正如驚蟄對那些偏執的注視……




正也知道,覺察,有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