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 115 章 日常番外





沉庭軒在山門目送著他們遠去,原本挺直的腰身,莫名佝僂了些。身旁,一位中年歲數的男子攙住老者,“院長,可是身體不適?”




沉庭軒擺了擺手,幽幽地說道:“我的身體,只會比你還硬朗。你還是改改你那晚睡的臭毛病罷。”




中年男子被沉庭軒這麼訓斥,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他是沉庭軒的弟子之一,雖飽讀詩書,卻不愛混跡官場,下山考了個進士後,又回到乾元書院來當個教書先生,如今一晃而過,也有二十來年。




要說起身體硬朗,他的確還比不上沉庭軒的健步如飛呢。




中年男子:“老師,您可是在擔心……那兩位?”他是沉庭軒的弟子,自然也知道這幾日來客的身份。




沉庭軒向來沉穩,到了這般歲數,能讓他再情緒波動的事情少有,可他這幾天,卻是見證到不少。




沉庭軒已經許久不曾這麼高興過。




只是,那重逢的喜悅,在此時此刻,卻又好似蒙上了一層陰霾。




沉庭軒搖了搖頭,又嘆息了聲。




“驚蟄與小九的關係……”




老者頓了頓,想起早些時候,說起要廟會的事情,驚蟄先是下意識看向赫連容,得了他的應允後,這才應下此事。




這看起來,就像是驚蟄的一舉一動,都為赫連容所動,仿若沒有自己的想法與自由。




只在沉庭軒看來,卻並非如此。




……驚蟄更像是習慣了,在做任何一件事之前,都要拽著赫連容一起參與,這或是為了讓他也體會世間種種,也或許是……只有這樣,才能叫赫連容安心。




沉庭軒這般年歲,看得久,見得多,自然一眼看得出來,赫連容與驚蟄這種依偎的關係既不正常,也易偏激。




只不過,那件事……啊,是景元九年吧?




打景元帝與岑文經完婚到現在,已經有數年之久,原本以為赫連王朝會更加風雨飄搖的文武百官卻驚覺,景元帝似乎與從前不一樣。




發憤圖強,勵精圖治,這樣的形容,雖還不能套在這位皇帝陛下的身上,可他的確著手改變了許多舊有的沉痾,更是兢兢業業處理朝政,簡直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當然,每次上朝時的面無表情,倒是從未變過。




景元帝似乎變得……好了起來。




只是這種好也是古怪的,特殊的,充斥著怪異和扭曲的味道。




並沒有誰會覺得這是真的正常。




因為再是愚鈍的人,都會意識到,之所以景元帝會變“好”,只不過是因為他的身邊,有岑文經的約束。




是了,景元帝在和岑文經成親後,並沒有阻止他干預朝政,當然,岑文經也很少這麼做,他大多數時候是師從閣老張聞六在讀書,不怎麼過問朝政——只在極其偶




()爾,景元帝大開殺戒的時候,如若沒有必要,岑文經會勸那麼一勸。()




輕輕的,就像是手指撥動了琴絃那麼簡單,縱有再多的殺戮,都會被輕易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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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如同神蹟,更像煉獄。




倘若景元帝真是因為岑文經而改變,這的確是好事一樁,可這種近乎會影響國運的改變,卻僅僅只是為了一人,這是何等荒謬之事?




數年來,越是體會到這個事實,就越叫人心中古怪。




但也沒有人敢在岑文經跟前不敬了。




若是開罪了其他人,又事出有因,倘若真能輾轉求到岑文經跟前,那或許還能求上一求,來個法外開恩。可要是得罪了岑文經,縱然他本人求情那都無用,景元帝非得將那人粉身碎骨才能善罷甘休。




得罪了岑文經的人,就連岑文經也沒法救下他的命。




一想到這,沉庭軒輕輕嘆了口氣,只是那笑意卻是越發濃郁起來。




想來,他現在不過是個上了年歲的老頭子,那山下的紛紛擾擾,與沉庭軒又有什麼干係呢?




教書育人,是書院的本分。




乾元書院這麼多年能一直穩固紮根,除卻沉家的支撐外,也有沉庭軒本人的理念在。




他只教書,卻不干涉朝政。




哪管朝中風雲莫測,他也不過是個教書匠,又能干涉得了什麼呢?




是吧。









咚咚,咚咚,咚咚——




連日的雨聲停歇後,空氣越發清新,驚蟄趴在車窗外,聽著外頭沉重有力的敲鼓聲,不由得眼睛亮亮的。




“小九,小九你過來。”




沉重的身影壓倒在驚蟄的背脊上,赫連容的聲音陰冷地在他耳邊響起:“你叫我什麼?”




“小,小九呀。”驚蟄忍住那哆嗦的欲|望,可惡,分明知道他耳根很敏|感,“外祖父不是這麼叫你的嗎?”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義正言辭解釋著。




“我們行走在外面,肯定不能暴露身份。小九,這聽起來,多簡單。”




分明之前一路走來,驚蟄都是叫男人容九的,這解釋不過是掙著眼睛說瞎話,故意敷衍著呢。




“你想叫我小九,那也不是不行。”赫連容冷冷淡淡地說著,“會這麼叫我的,都是比我年歲長些,那我該叫你什麼呢?”




然後,他像是恍然大悟般,嘆息了聲。




“啊,我該叫你,驚蟄哥哥?”




驚蟄哆嗦了下,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用力揉了揉,“你,別在我的耳邊說話。”




“驚蟄哥哥,以往不都是如此的嗎?怎現在,又不行了?”




赫連容的聲音清冷寡淡,可那字字句句,在驚蟄耳邊迴盪,卻莫名激起了異樣的情愫。




驚蟄連後脖頸都紅了,飛快將車簾給放下來。




咚咚,咚咚——




那鼓聲依舊,還在耳邊,可驚蟄卻沒有心情去欣賞這聲音多麼有韻感,只覺得這聲調好似與自己的




()心聲重疊在一起。()




他捂著心口,又想捂著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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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就是來回挪,哪一邊都沒真的捂住。




他歲數比赫連容小,經歷的事情也沒有他多,驚蟄已經習慣了有些事情上,赫連容對他的引導與教誨,然而現在,莫名被他叫著“哥哥”的時候,驚蟄卻有著幾乎無地自容的羞恥感。




“我錯了,容九,我真的錯了,別再逗我了……”




驚蟄在赫連容的懷裡扭過身來,抱著他的胳膊討饒。




“我不叫你小九了,容九,赫連容,陛下……”




他的聲音軟綿綿的,有些乖巧地看著赫連容。




赫連容冰涼地注視著驚蟄,那眼神裡帶著某種毛骨悚然的專注。




然後,他淺淺地笑了起來。




“哥哥這說得是什麼話,合該是你來教導我,怎能覺得自己錯了呢?”




……啊啊啊啊驚蟄真的後悔了!









龍母廟會,是潭州的風俗。




五月初八正是龍母的生辰,不論潭州的哪個地方,都會有大小不同的廟會,河道上,往往還會舉行祭奠。




剛剛下山道時,聽到的鼓聲,就是河道上的船在舉行儀式。




而這種儀式,會持續到晚上。




鼓聲不斷,絲竹不停,水道邊上,聚集來的百姓,卻是不少。




他們到時,正是熱鬧的時候。




龍母廟內,有許多求姻緣,求子嗣的人都會去祭拜,廟祝守著香火,也在為人消災解籤。




驚蟄已經去過不少地方,但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的廟會,他不由得四處看,好似非常驚奇。




下了馬車後,驚蟄往外走了幾步,想起什麼,又回頭看向赫連容。




“容九,快些過來呀。”




驚蟄朝著赫連容招手,乖乖站在原地等他。




赫連容的眼底有著淡淡的笑意,邁步走了過去,身旁的護衛迅速融入人群,就近跟隨在他們身旁。




男人抓住驚蟄的手腕,卻道:“哥哥,你怎麼走得這般快?要是丟了,在這樣熱鬧的廟會上,可是不好找。”




驚蟄原本有些平復下去的臉頰驀地又紅了,他氣鼓鼓地瞪著這個小氣吧啦的男人,狠狠踹了他一腳。




哪有這麼不依不饒的混賬!




“誒,原來這位,才是長兄嗎?”




一道清潤的聲音從邊上響起,帶著幾分遲疑。




驚蟄轉過身去,就見到一位二十出頭的書生站在身後。




發覺自己的聲音被原主聽了去,那書生尷尬得滿臉通紅,欠身說道:“是在下失禮,多嘴了。”




驚蟄正要解釋,卻聽到赫連容毫不猶豫地應下來:“嗯,哥哥長得嫩,所以旁人總是會認錯。”那冷冷淡淡的聲音,卻聲聲叫著哥哥。




驚蟄氣得要咬人。




赫連容卻是低頭看他,露出個怪異的微笑。




包長林恍然大悟,急忙說道:“原來是這樣




(),在下包長林,是這次來報考乾元書院的學子。剛才是我多有得罪,不知兩位是……()”




赫連容:他叫容大,我是容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