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 115 章 日常番外





驚蟄已經悄悄在衣袖的掩飾下,惡狠狠地捅了捅赫連容的腰,見包長林看他,不得已露出一個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對,我叫容大。”




儘管這兩次主動說話的人都是容九,可許是本能反應,包長林還是更願意與容大說話。




“兩位可是外地來的?我家雖不在本地,可孃親也是潭州人氏,對這裡的風俗也很清楚,若是不嫌棄,我也可為兩位介紹一二。”




許是因為剛才背後嘀咕人被聽到了,包長林深感愧疚,對他們的態度很是友善。




驚蟄原本要拒絕,想起赫連容的可惡,反倒是答應下來。




“那就勞煩兄臺。”




赫連容不可置否。




包長林對潭州果真很熟悉,為他們講解起這龍母的風俗,也是說得頭頭是道。而後,包長林像是想起什麼,又對他們說:“兩位可曾婚娶?潭州本地的龍母廟,求姻緣最是靈了,尤其是我們前頭的這座,據說就沒有不應的。”




驚蟄笑了笑:“我們兄弟倆,都已成親,幸福美滿,無需再有多求。”




包長林微愣,許是從來都沒想過,會有人這麼直白說自己婚姻幸福,容大說起話來坦率誠懇,彷彿這是再明顯不過的真諦,沒有不可於人言。




這份坦然,叫他待這容氏兄弟,態度更為寬和。




入了夜,河道邊上的人,卻是不減反增,許多人都湊到河道邊上,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包長林也差不多在這個時候,帶著他們遊覽到了這裡,指著河面說道:




“聽聞當初龍母,就是在這裡擊殺了妖邪,最終力竭沉入河底。所以每年到了五月初八這日的晚上,府城都會造出一座精美的紙船,裡面放滿各式各樣的貢品,最後在河中央焚燒沉入河底……”




驚蟄一邊聽著,一邊踮著腳想要看那河道,奈何他長得雖然不矮,可總有比他還要高的人,他只能看到許多人的腦袋。




驚蟄心裡嘆了口氣,剛想說要去找個高些的地方,就看到身旁的赫連容矮下|身來,將驚蟄給抱了起來。儘管那是一種,不帶有任何淫|邪意味,就像是在抱小孩的姿勢……可這樣的動作,卻仍太過親密。




驚蟄猛地感覺到視野開闊,下意識抱住赫連容的脖頸,這反應幾乎深入骨髓,已是順其自然,直叫身旁的包長林看得一愣一愣。




……哈,哈哈……這,這容九兄弟看著雖然很冷漠寡言,一路上都不怎麼與他說話,但對自己的兄弟,還是有著非同尋常的關心……只是,就算是兄弟,這樣的舉動不會顯得太過親近了嗎?




再怎麼說,已經是二三十歲的年紀,也該知禮守規,這般親近是不該有的。




驚蟄不用低頭看包長林的臉色,都能知道他臉上的詫異,他急忙拍著赫連容的肩膀,低聲說道:“快放我下去。”




赫連容:“




()你不是要看?”




冷漠的聲音裡,有著淡淡的疑惑。




無需言語,只要驚蟄輕輕一動,男人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驚蟄的聲音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來:“一般人,這麼大歲數了,就算是親兄弟,也不會這麼抱著的。”




赫連容:“誰認識我們?”




包長林:“……”




啊,我認識啊?




他茫然。




驚蟄聽著倒是微愣,是啊,這次微服出巡,他見到了許多有趣的事。




而來潭州,不過是意外之舉。就算真的被人瞧見了,發覺了,那又怎麼樣呢?天下之大,難道還會僥倖遇到第二遍?




當然,就算遇到了,好似也沒什麼。




驚蟄忽然笑開,放鬆了身體依偎進赫連容的懷裡,環抱著他的肩膀自顧自地瞧向河面上。




只見承載著紙船的船隻穩穩當當地停在河道中間,四周有著許多小船環顧著,那挑高的燈籠,將漆黑的河面照亮。也不知道大船上的人是如何動作,就見那艘紙船飄飄搖搖地朝水面落下,險險地停留在一艘小舟上。




而今,這小舟就是這紙船唯一的支點,倘若一個傾斜,這紙船沒入冰冷的河水裡,就再也無法燃燒起來。




那艘大船上,有人挑著一根長杆,末端掛著一盞燃燒的燈籠。




“……那,那就是最後的儀式,只有紙船完全燃燒,才,才算是……”




包長林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解釋著。




那燈籠從長杆墜|落下來,倒入紙船裡,一瞬間,那精美的紙船被火焰舔舐,那迅猛燃燒的火勢幾乎將紙船吞噬,熊熊的火光,將整個河道照亮,竟是如同白晝。火焰吞噬了紙船,將所有的祭品焚燒著,倒湧進塵埃的冰冷江水,又將瘋狂的火焰淹沒吞吃。




驚蟄靜靜地注視著這個過程。




他在看祭奠。




赫連容在看他。




在所有人都被河道上的盛景所吸引的時候,赫連容依舊在看著驚蟄。




河面上的火光太是明亮,將驚蟄的表情清楚地照亮,那微微的震撼,吃驚,與最後一切都沉沒時的安靜,全都被赫連容收入眼底。




……以後,也要帶驚蟄出來。




他想。




赫連容喜歡驚蟄臉上驚歎的表情,生動鮮活,可愛可憐,那清亮的眼眸會短暫地倒映著世間萬物,然後……




“容九。”




驚蟄低頭,輕輕叫著他的名。




……然後回頭看他。




赫連容能感覺到那怪異的滿足。




雖然只有一瞬。




“怎麼?”




他聽到自己說。




驚蟄趴下來,抱著赫連容的肩膀,笑著說道:“你剛剛是不是沒在看江面,而是在偷偷看我?”




他的聲音輕輕的,在吵鬧的人群與鼓聲裡,就只有赫連容能聽到少許。




嗯。




赫連容這麼應著。




不如你好看。




他這麼說。




驚蟄就像是貓貓慫慫的小獸,左顧右盼發現許多人還沉浸在剛才叫人驚歎的畫面裡,這才埋在男人的肩膀上,偷偷摸摸地啃了口脖子。




咂摸了下味道,驚蟄這才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赫連容的肩膀,讓男人把他給放下去。




赫連容照做,驚蟄站穩後,原地活動了下|身體,見人群已經開始散去,便對包長林說:“今日多謝包兄陪著我們兄弟兩個走動,現在夜色已深,我們兄弟二人也要回去了。不知包兄……”




包長林回過神來,連忙說道:“無事無事,我住的客棧就在不遠處,我自己走回去便是。”




說到這裡,他似乎有些遲疑,但是一咬牙,卻又問道:“兩位在何處落腳?過兩日我做東……”




驚蟄笑著搖頭:“我們在潭州不過稍作歇息,不日就要離開。”




包長林看起來有些失望,他和容大很是投緣,還想著若是有空,要多多來往。




“包兄也不必失望,若是有緣,往後自會相見。”驚蟄意味深長地說道,“告辭。”




包長林目送著他們兄弟兩人走向人群,隱隱約約,好似能聽到他們的對話。




“有緣,相見?”




“……乾元書院……讀書,日後考科舉……豈不是會相見……”




斷斷續續的話,也聽不清楚。




包長林不知這是何意,只是怔愣地看著他們兩人離去的背影,心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兩人,當真是兄弟嗎?




這要真的是兄弟,為什麼會這麼親密,那容九又為什麼……包長林其實根本不敢直視他,也不怎麼敢與他說話。




稀奇,真是稀奇。




這世上,竟有這樣的兄弟關係。




數年後,包長林一路高中,赴京趕考的時候,身旁的乾元學子也有二三人。




待到殿試的時候,不論是誰,心中都有些惶恐。




畢竟誰沒聽過關於那位陛下的傳聞呢?




當他們跪倒在冰涼的大殿內,低頭叩拜的時候,包長林聽到一聲冰涼淡漠的嗓音:“起來罷。”




那聲音陌生,又熟悉。




包長林驚了一驚,只覺得自己在做夢。




他恍惚地跟著人站起來,冒著大不諱抬起頭,一眼瞧見當年那位容九,正高坐在御座上。




那張揚昳麗的臉龐,世間再無他人。




華服加身,氣勢更顯磅礴,凌冽的寒意,逼迫得人根本不敢細看。




包長林要暈了過去。




就在此時,他留意到,在御座的邊上,還有個座位,如此親近,幾乎密不可分,而在上頭,也正坐著個人,正托腮看著御案上的文書。




仿若覺察到有人看他,這人抬起頭來,一眼瞧見了包長林。片刻後,容大……不,岑文經似乎認出了他。




俊秀的臉龐,帶著熟悉笑意。他輕輕開口,隱約是一句話。




——有緣,自會相見。




當年遙遙一句話,卻是再回到了耳邊。




原來當年,他在潭州所見的那對兄弟,竟是景元帝和這位殿下。




怨不得似兄弟,卻比兄弟還親。




情如魚水,難捨難分。




(與君同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