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九 作品
第 94 章 忌憚
如果不是自己查到的,乍聽人說他就是內鬼,夏芍也未必相信。
夏芍垂了眸工作,什麼都沒表現出來,常主任卻走進車間,站在她旁邊看了會兒。見她手頭功夫一點沒落下,滿意地點點頭,“那筆記你最近沒帶來吧?”
“沒有。”夏芍實話實說。
常副主任就又點了點頭,“沒有就好。配方記在筆記裡,還是不太保險,不然上回小葉也不會那麼緊張。這筆記你別再帶了,可以的話,最好趕緊處理了。”
他語重心長地說,夏芍也乖巧溫順地聽,“知道了。”
常副主任臉上露出欣慰,又鼓勵了她幾句,鼓勵了班裡其他的人,好像就只是隨口一說。
夏芍冷眼觀察了兩天,發現老羅一恢復正常,最放鬆的就是他,雖然他沒有在明面上表現出來。相比之下車主任反而越來越嚴肅,有時看著老羅總像有話要說。
常副主任看了不免問:“這是怎麼了,心事這麼重?闖禍了?”
“沒什麼。”車主任沒多說,低頭繼續看文件。
常副主任還要再問,老羅進來,叫他,“下班多留一會兒,有點事。”
他應了聲好,那邊老羅已經又出去了,似乎很忙。
看這樣子是什麼都沒發現,還準備繼續用他,常副主任笑了笑,晚上依言留到了最後。
等人都走光了,老羅才進來,關好門第一句話就是:“你自己想辦法調走吧。”
常副主任當時便是一怔,接著心裡一沉,無限地墜落下去。
他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開玩笑一般問:“師父這是煩我了,想讓我給小夏讓地方?”
老羅臉上卻一點沒有要開玩笑的意思,“你做那些事,我都知道了。”
“我做什麼了?”常副主任茫然,但人還是趕緊戰起來,一副乖乖聽訓的模樣。
老羅看著他,突然轉了話題,“知道為什麼當初選車間主任的時候,我選了小車,而不是你嗎?”
這回常副主任沒有插科打諢,因為這個問題,他也想知道很久了。
老羅緩緩在辦公桌後坐下,看他,“因為你心思不純,沒全放在做糕點上。”
常副主任一愣。
老頭兒已經道:“你小時候還好,十幾歲跟我學徒那會兒,人又機靈,嘴又甜,學東西還快。”
想起過去那些事,他眼裡有些懷念,又有些悵惘,“後來東家沒了,我們都得回去種地,我還記得你當時拉著我問:‘師父我該怎麼辦?我們就這麼白學了?’所以東北這邊一有了機會,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誰知道幾年沒見,你卻和以前不一樣了。”
“我沒和
以前不一樣。”
明明是師父和以前不一樣了,有了新徒弟。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老羅笑了聲,“以前的你可不會上下鑽營,把做糕點的精力用到拉攏關係上。不會東西出了問題,為了賣人一個好就幫人瞞著我。你心思根本沒在糕點上,選貨的眼光也不如小車,我才想著既然你擅長搞人際關係,當個副主任管人事得了。”
這一點老羅絕對沒看錯人,看兩人在學習回來後的選品就知道了。
車主任選棗糕,又好做又好賣,常副主任選的卻是好看又能彰顯水平的荷花酥。
不過常副主任能幹出那種事,心裡顯然是不服的,老羅也不想多解釋自己的用意,“周雪琴能當上班長,你在背後使了力吧?還有這次偷元宵,難怪你不同意小夏去學習。”
“我沒……”
常副主任上前一步,剛要解釋,就被老羅抬手打斷,“兩年前你就開始把車間的元宵弄出去,讓你媳婦兒去塘溝和瓦房賣,這些我都查清楚了,你不用狡辯。還有紅香縣那邊……”
老頭兒自嘲地一笑,“你幹出這種吃裡扒外的事,廠裡是肯定不能留你了。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你自己想辦法調走吧,省得我去公安局報案。”
“師父!”聽他再次提到調走,常副主任終於變色。
“你讓人偷元宵的時候,想過我是你師父嗎!偷配方給韓富昌的時候,想過我是你師父嗎!”
老羅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驟然暴喝的聲音中,是他這些天一直壓抑的憤怒和失望,“副主任的工資不少吧,你還不滿足?還有那個配方,你知道我和小夏研究了多久嗎?就因為小車當了主任,你不滿,想把他拉下來,就要把咱們車間的心血賣給韓富昌!”
“我沒想賣給他!我就是好奇想看看,什麼秘方您能告訴夏芍不告訴我……”
有些時候人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往往是真心話。老羅卻一句他的話都不敢相信了,“你走吧,自己走還能留點面子,我這個做師父的只能為你做到這了。”
“師父我真沒想賣配方!我知道錯了,您就給我一次機會吧!”
老羅把話說得這麼絕,再狡辯,只會讓他更生氣,常副主任立馬改解釋為求,“是我沒理解師父的苦心,一時想不開,是我糊塗,犯了錯!師父你怎麼罰我都行,別趕我走!”
恍惚間,老羅好像又看到了那個十幾歲的半大少年,犯了錯,哭著鼻子求自己原諒。
可那時候犯了錯,還有改正的機會,現在呢?
他硬下心腸,“半個月,你不走,我親自去公安局報案。你也不用想著找人來跟我說情,我話撂在這,你不走,我就走,咱們兩個只能留下來一個。”
去公安局報案,現在又沒有證據小侯和他媳婦更不可能承認。只要他咬死了都是誣陷,再找找人,怎麼都能脫身。
後面這一句才是殺招,車間現在沒有能接班的,在老羅和他之間,單位一定會選老羅。
常副主任眼底
閃過震驚,繼而是深深的受傷,“師父。”
“你自己看著辦吧。”老羅沒再看這個從小帶大的徒弟,開門走出了辦公室。
不到十天,車間就傳出消息,常副主任要調走了,去距此四個半小時車程的五城市食品廠。
車間上下盡皆譁然,不明白乾得好好的,怎麼說走就要走。
“江城臨江,水太大。我媳婦兒從關裡來的,受不住這邊的氣候,手長了大骨節,腿也老疼,我帶她換個乾點的地方養養。”對外他是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