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梨 作品

大年三十





只是身影相似罷了。




對方現在大約在更北的地方,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那雙手的確很像,她曾一寸寸描摹,撫摸,吞下過。指節纖長,漂亮,沒有一粒痣,常年將指甲修得很短,幾乎貼合遊離線。一半出於職業需求,另一半因不想弄傷她。




相似的東西容易牽扯出本該淡忘的情緒,林格本要去那邊乘直梯,一頓,折身,整理好圍巾,走旁側的自動扶梯。




剛踏上扶梯,健身房的教練追出,吹了聲響亮的口哨,笑著問林格,要不要繼續包養他?




——這是他開玩笑的說辭,實際上,林格在他這裡還剩下兩節私教課,對方想讓她繼續續費。




他還對著林格亮了亮自己的肌肉,來了些喜劇電影上的那種誇張秀動作。




林格噗呲一聲,側身,笑:“看你表現。”




教練站直,鞠躬,有模有樣:“包您滿意。”




林格轉過身,扶梯緩緩下沉,落地窗外的雪折射沉靜的光,像乘機時雲端的光。視線隨光的波動停留在對面的玻璃欄杆處,她瞥見那個身材相似男人的鞋子,潔淨無塵,漂亮的小牛皮製作成優雅的琴弓底。




價值不菲的手工皮鞋。




她最近在惡補許多服裝類的知識,對衣著十分敏感。




這種敏感也只延續短暫一陣。




無形中有些東西如虎杖地下的根,不聲不響,蔓延千里。等林格察覺到這點時,她已經入了夢。




夢裡是大一的寒假,她縮在溫暖的棉被中,窗外寒冬被下日,手搭在印有大片合,歡花的棉質薄薄睡裙上,胯骨硌得手腕微痛,指甲頂端捏著睡裙末端顫巍的花邊,驟然一晃,手脫離下落,腕上的細碎珍珠拂過他濃色的頭髮。




林格在強烈的失重感中睜開眼。




夢醒了。




她默不作聲地下起床喝水,沖掉夢裡的汗液。




下午時分,林格的經紀人又打來電話,顧左右而言其他,起初態度還算好,就是不放人,後面談不攏,還是撂了一句狠話。




“合同還有一年到期,”他說,“可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




林格漫不經心:“我現在在飛機上呢。”




“對了,”她說,“大過年的,我也不想罵人,回頭再聊。”




林格已經和之前的經紀人談過,知道這次少不了出一筆解約費,這個不難,對方估算過,她這樣的,出了四、五萬就差不多了。畢竟不是什麼大主播,看起來也沒有一炮而紅的潛質,對方一直留她也沒什麼意思。




林格也收到了善意的提醒,她們這種一沒後臺二沒家世的小主播,也別真太過火,容易被拿捏。




空姐提醒乘客將手機關機或調至飛行模式,林格收了手機,閉上眼睛,沉入夢鄉。




一下飛機,林格就給林臣儒打去電話,背景中有炒菜聲,乒乒乓乓地響,林格猜測林臣儒大約是在廚房,大年三十,團圓飯還是要多做一些,林臣儒的習慣就是早早準備。




媽媽做過手術後,也再不下廚房,都是林臣儒圍著鍋碗瓢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