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哲 作品

吊橋效應(十七刀,邢必記得每一刀的...)

對不起。




這三個字邱時對邢必說過,為了自己身處險境,沒能擺脫。




但他並不想聽到邢必對他說這三個字。




特別是在知道了邢必那些記憶之後,哪怕只是那麼一小段,只佔邢必一兩百年人生裡的幾分鐘。




說出這三個字,意味著他又要重新回憶一次那種無可迴避,似乎也永遠不會隨著歲月流逝而變淡的痛苦。




而邱時受傷這一次,無疑是在他傷口上精準地再次下刀。




“不要對不起,”邱時握住他的手,“沒有對不起。”




邢必沒有說話,只是收緊了胳膊。




貼在他頸後的臉也轉過去,眼睛在他脖子上輕輕蹭了兩下。




“在我脖子上擦眼淚呢?”邱時問。




“嗯。”邢必應了一聲,帶著些許鼻音。




“弄溼了我該短路了啊。”邱時說。




邢必笑了笑,很快又沒了聲音,接著邱時就聽到了很低的哭泣,他甚至有些懷疑,如果自己沒被加強,這個壓抑到極限的哭泣他是不是根本就聽不見,也就不知道邢必也會哭得這麼傷心。




“別哭,”邱時搓著他的手,“一把年紀了,祖宗輩兒的人,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哄你。”




邢必的眼淚順著他的脖子滑下來,帶著溫熱。




邱時輕輕嘆了口氣,沒再說話,只是一下下在他手上輕輕拍著。




他從小跟那幫兄弟混在一起,城外的荒原,風沙,還有死人,他們活得都很糙,似乎也都沒有眼淚,唯一愛哭的是胡小嶺,每次都是趙旅去哄,趙旅哄的方式很簡單,再哭抽你了啊。




他從來沒有想過邢必會哭,一個就著汽油吃螺絲的潛衛,他覺得強大到無所不能的人。




不過邢必哭的時間很短,眼淚第四次從邱時頸間滑落的時候,他抬起了頭。




邱時偏過頭,輕聲問:“你現在藏在什麼地……”




有什麼貼到了他頸後,有些溼潤,柔軟而溫暖。




邱時愣了愣,是邢必的唇。




“一般都在那邊山坡上。”邢必說。




“老頭兒是不是還在這裡?”邱時回過神,問了一句。




“嗯。”邢必應著。




“你沒跟他一塊兒藏著嗎?”邱時轉過了身。




“他話太多了,”邢必說,“一直說。”




邱時笑了笑:“吵著你了麼。”




“有點兒。”邢必說。




“去我屋待會兒吧,太冷了,”邱時看了看四周,“那幾個玩意兒的屍體要處理嗎?”




“推到那邊坡下面就行,”邢必說,“雪下大了就埋掉了。”




處理完這幾具屍體,邱時把邢必的圍巾往上拉了拉:“臉擋一下,回宿舍,現在洗馬鎮的設施,應該發現不了你吧。”




“他們有手持的檢測儀。”邢必說。




“但是你可以隱藏。”邱時往超市那邊走。




“嗯。”邢必跟上他,“但林晟可能已經知道我在了。”




“沒事兒。”邱時說。




沉默著走過市集,經過炮塔,踩著還沒有洗掉的血跡,他倆走進了超市。




隊員這趟趕著過來都累了,這會兒都在一樓休息,二樓留給了邱時和三個生化體,還有林晟和劉武。




劉武應該是歇著了,但林晟站在樓梯上。




邱時和邢必轉過來一眼就看到了他。




很明顯,林晟是在這裡等著,就像邢必估計的那樣,他已經知道了邢必就在這裡,而且猜到了他會跟邱時一塊兒回來。




“你搭檔呢?”邱時走上樓梯,低聲問了一句。




“睡了。”林晟說。




“這次你的任務是什麼?”邱時問。




“必要的時候幫助二隊,”林晟說,“協防。”




“我還沒有找到邢必。”邱時說。




林晟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後的邢必:“嗯。”




“謝謝。”邱時說完走進了留給他的那個房間。




邢必跟著走了進來,關上了門。




接著就聽到外面林晟的腳步慢慢往走廊那邊走了過去。




屋裡很暖和,駐防的軍隊取暖設備很優秀,一個發著暗紅色光芒的圓球在房間角落,能感覺到陣陣的暖意撲過來。




邱時脫掉了厚重的外套,扔到旁邊的地上。




邢必看了一眼地上的外套。




“怎麼了,”邱時說,“扔那兒正好烤乾。”




邢必沒說話,脫下自己的外套,也扔到了地上,就在他的外套旁邊。




邱時笑了笑,打開了旁邊的衣櫃,看到他自己的包放在了櫃子裡,估計是隊員們幫他拿上來的,旁邊還掛著兩套乾淨的衣服,看得出是駐防的人給他專門準備的,服務很仔細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趙一下車時對沒有清理的血跡表示了不滿。




他拿了一套遞給邢必:“要換上嗎?”




“嗯。”邢必接過衣服。




“你身上這套是老頭兒的吧?有點兒難看,換了吧。”邱時脫掉了衣服,摸到脖子上還有些溼潤,他的手停了停。




“那不是口水。”邢必說。




邱時看著他。




“親了一下,不是舔的。”邢必說。




“……我不至於分不清這個,”邱時說,“這是你的眼淚。”




邢必幅度很小地勾了勾嘴角,沒再說話。




邱時準備脫褲子的時候,發現邢必並沒有換衣服,只是看著他。




“怎麼了?”邱時問。




邢必走過來,拉過了他的手,很輕地在他手腕上捏了兩下。




“已經好了。”邱時說。




邢必沒說話,還是捏著。




“為什麼?”邱時本來不想現在問,但邢必明顯不想回避,他也就沒必要忍著了。




“當時外圍還有感染者,”邢必說,“主體隨時能搶回控制,如果我倒了,他們會殺了你,殺了所有人。”




邱時沒說話。




“我沒有時間跟你解釋,”邢必的手有很細微的顫抖,“只能讓你完全動不了,不能控制我,而且我當時……也很害怕。”




“已經沒事兒了,我加強以後……恢復很快。”邱時說。




“你不會死,為什麼?”邢必看著他,手指在他身上輕輕一下下划著,每一下都準確地落在了他已經癒合得基本看不出來的傷口上。




十七刀,邢必記得每一刀的位置。




“什麼為什麼?我為什麼沒死嗎?”邱時愣了愣。




“你不會死,不需要加強,”邢必說,“為什麼加強,李風騙你了嗎。”




“那倒沒有,”邱時嘆了口氣,猶豫了一下,“但是我恢復會需要很長時間,也有可能恢復不到之前的狀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