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如意
開泰八年,九月十四,宜祭祀、出行!
清晨,楊翀早早就起來了。
“郎君!”
李王妃也起來了,她親自為楊翀更衣、束髮。
夫妻倆都知道,就在今日。
成,則為王。
敗,全家赴死。
就是李王妃,送走楊翀後,也會穿上軟甲,帶上兵刃,鎮守整個王府。
一旦失敗,她絕不會獨活,更不會留下家眷們受辱。
“……”
楊翀沒有說什麼,任由李王妃忙碌。
就在昨日,他向聖人告發楚王的不法事。
比如齊地的民亂,再比如突厥戰敗的真相。
聖人大怒,至少表面上,他是憤怒的,連夜下詔,責令楚王、齊王明日進宮,兄弟當面對質。
楊翀知道,楚王已經做好準備要伏殺自己。
楚王(聖人)那邊,估計也已經猜到,他楊翀也準備好要動手。
雙方對彼此的心思、計劃等,都有所察覺。
弓在弦上,不得不發。
聖人的底牌,就是北衙樓謹的十萬大軍。
楊翀:……耶耶,您說是就是吧。
他堂堂十二衛大將軍,統領天下人馬。
麾下名將如雲,還有晉城公主這位鐵娘子做幫手。
即便處處被節制,明面上,更是接連受欺負。
但,楊翀真實的實力,只有他以及幾個心腹知道。
此次出手,楊翀準備了好幾年。
看似被迫害,不得不進行的反殺,實則是蓄謀已久。
楊翀有著九成九的勝算,卻並不敢大意。
畢竟,事無萬全,總有萬一。
比如李王妃,知道丈夫的所有底牌,卻還是忍不住擔心:倘或敗了,她和阿睿等都可以去死。
卻不願齊王一脈真的斷絕。
所以,她託孤姜氏,將最小的女兒和孫兒提前送了出去。
“郎君,且去!妾在府中,等你歸來!”
幫楊翀穿上鎧甲,戴上虎頭盔,望著他的眼睛,輕聲說道。
“阿姊,等我!”
楊翀習慣了稱呼妻子為阿姊,此次告別,可能就是訣別。
他雖躊躇滿志,可面對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姐、相濡以沫的妻子,他還是有了片刻的柔軟。
輕輕回了一句,楊翀直起腰、抬起頭,轉身,闊步向外走去。
望著丈夫高大、挺拔的背影,李王妃眼睛有些模糊。
吧嗒!
一滴眼淚滑落。
李王妃這才意識到,不知不覺間,她竟哭了出來。
哭什麼?!
李王妃抬起手,用力抹去眼淚。
郎君“出征”了,她亦不能坐等。
叫來丫鬟,讓她們服侍著穿上軟甲,跨上橫刀,李王妃瞬間變得英姿勃發。
她將全府的護衛都召集起來,責令他們看好門戶,備好軍械……嚴陣以待。
楊睿等郎君們,也都沒有閒著。
或是暗中調派人手,或是聯繫各方勢力。
平靜的京城,已經掀起了巨大的風浪。
玄武門。
表面上,楚王奉詔進宮,途徑北側宮門。
實際上,他已偷偷埋伏了人馬,只等齊王前來,就進行伏殺。
“樓將軍!”
楚王見到一身鎧甲的樓謹,還不忘熱情的打招呼。
樓謹淡淡的點頭。
他是聖人的心腹,不是楚王的。
在樓謹心裡,楚王是遠遠比不上齊王的。
甚至於,就連聖人——
可惜,樓謹因為心愛的女人,與獨孤家聯姻,被獨孤家拉上了聖人的戰車。
他在聖人、齊王之間
,選擇了前者。
但,即便如此,樓謹對齊王還是尊敬的、仰慕的。
沒辦法,齊王太強大了,作為武將,樓謹骨子裡就是崇尚強者。
雖然不能繼續追隨齊王,但樓謹對齊王依然保持著善意。
就像這一兩年,齊王開始被針對、被掣肘、被削弱,樓謹都不曾落井下石。
樓彧在齊地與楊睿交好,還為楊睿做事,樓謹都知道,卻沒有斥責、勸阻。
樓謹甚至暗暗的幫忙。
樓彧一介少年,無爵無官,卻能插手齊州、青州等地的折衝府,背後就有樓謹這個大將軍的支持。
樓謹這般做,絕對有理由:
一來,樓謹對齊王一系都存有好感,不願徹底反目。
二來,也算是樓謹的一點兒私心——
齊王太厲害了,他與聖人的相爭,未必就不會成功。
世家習慣了多方下注。
父與子,兄與弟,分別屬於不同陣營,甚至是敵對,都是常規操作。
樓彧若是賭贏了,他自己榮華富貴,樓家也不會敗落。
他若是賭輸了,亦有樓謹這個父親託底,斷不會讓他就此沉寂。
不管是何等結果,樓彧、樓家,都不會真的“敗”!
樓謹是看好齊王的,與此相對的,他就有些瞧不上楚王。
沒有戰功,亦沒有能力,卻還妄圖與齊王爭鬥。
憑什麼?
就憑他夠無能、夠無恥?
“謹,見過王爺!”
樓謹抱拳見禮,客氣中帶著一絲疏離。
楚王:……哼,不過一個被女人牽著鼻子走的好色之徒,還這般傲氣?
拽什麼拽?
因為一個女人,做了那麼多的荒唐事,他還有臉在自己面前擺譜?
也就是命好,生在了樓家,繼承了十萬的樓家軍,這才成了所謂的大將軍。
樓謹瞧不上楚王,楚王還看不起樓謹呢。
在楚王這樣有大抱負的偉男兒想來,天下、權勢才是最要緊的。
女人什麼的,不過是錦上添花的玩物。
美人兒算什麼?
只要得了天下、手握大權,無數的美人兒都能任挑選。
樓謹倒好,色令智昏。
一個獨孤氏,讓他不知鬧了多少笑話。
也就是京中的女人們,頭髮長見識短,居然被樓謹感動了,直說他是什麼天下第一愛妻好男人。
就連楚王的妻妾們,提到樓謹,都是滿眼滿臉的敬佩。
敬佩他什麼?
愛美人不愛江山?
為了一個女人,被獨孤家拿捏,嘖,真是丟盡了男人的臉。
還有獨孤氏,一介婦人,美是美的,可耳根子軟、性子弱,輕易就被人牽著鼻子走。
楚王就不止一次的在背地裡蛐蛐:這獨孤氏,早晚會坑了樓謹。
隨後的事實證明,獨孤氏確實坑了人,但被坑得最慘的不是樓謹,而是聖人,以及他楚王楊翊!
嗖!
一記羽箭,裹挾著萬鈞的氣勢,直接刺入了楚王的胸口。
玄武門一片廝殺聲。
宮裡的聖人聽到動靜,趕忙下令樓謹,調撥大軍,反圍齊王府的“亂兵”。
樓謹:……大軍,沒了!
樓彧那豎子,穿著樓氏祖傳的明光甲,手持方天戟,以樓謹長子的身份,騙走了十萬大軍。
給出的理由,還十分的光偉正。
樓家軍並沒有跟隨楊翀兵變,而是直接前往西北,抵禦來犯的突厥鐵騎!
不摻和皇家內鬥,而是抵禦外敵,就是聖人知道了,都不好罵樓彧以及樓家軍是逆賊。
但,事實上,樓家軍就是背刺了聖人。
最後的底牌,
沒了。
聖人面對齊王的“謀逆”,非但不能斥責,反而順著他的話,認定楚王是叛賊,冊封齊王為太子。
並在半個月後,主動禪讓,齊王登基為帝,而他成了大虞朝的太上皇!
……
京中的狂風驟雨,並沒有波及到沂州。
至少,沒有這麼快!
王姮的日常,就十分的悠閒。
呃,也不能說是悠閒,王姮還是很忙的。
她要侍奉重病的祖母、父親。
樓家的府醫,醫術了得,在他的診治下,謝太夫人很快就醒了過來。
但,謝太夫人剛剛甦醒,王姮就告訴了她一個“好消息”——
“阿婆,我用王家的些許祖產,與王衍做了交易。”
“王氏塢堡、八百畝祭田,都送還南境琅琊王氏,琅琊王氏則借給我們族譜,日後,我們就是有根有源的沂州王氏!”
“阿婆,我們終於不會再被人罵作鳩佔鵲巢的賤奴了!”
王姮開心不已。
謝太夫人“歡喜”得再次暈過去。
樓家府醫:……我確實醫術了得,可架不住病人總是受刺激啊。
一而再,再而三。
謝太夫人的病,反反覆覆,總也不見好,依然只能癱在床上。
王廩的情況,比謝太夫人還不如。
他依然昏迷,被針灸的時候,倒是有過短暫的清醒。
王姮便趁機命人給他灌些參湯、藥膳。
可過了這股藥勁兒,人又會昏迷過去。
府醫都不知道原因,只能感嘆,人的身體果然奇妙,醫術更是沒有止境。
他只能繼續研究,繼續用心的診治。
王姮整日守在兩位長輩榻前,親奉湯藥,衣帶不解,廢寢忘食。
稍有空閒,她還要照顧三個弟弟、三個妹妹。
又是孝順長輩,又是友愛手足,王姮的表現絕對是教科書式的,是足以被世人讚頌的。
除了美名,王姮還有了“意外之喜”——
不過半個月的功夫,身上的小肉肉就減去了一圈兒。
一百三十多斤,成功去掉了十多斤呢。
親眼目睹這一切的王棉,都忍不住讚歎:厲害了,我的嫡長閨!
賺取名聲的同時,還能“順便”減肥。
任誰見了,都要再誇一句王姮至純至孝啊。
“九娘,橘座這麼大的肚子,居然只生了一隻小貓崽?”
王棉這次來王家莊子,是為了“陪產”。
只是,等了一個多時辰,卻只看到了一隻。
王棉都有些懷疑,橘座這到底是能幹,還是廢物?
“阿棉,狸奴的肚子大,未必就都是貓崽啊。或許,它只是單純的胖!”
對於新出生的小貓崽,王姮十分歡喜,並沒有嫌棄數量少。
若是如意,一隻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