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1l 作品
Chapter22半條腿
“怎麼搞的?不是說抓住了偷走皮耶羅人皮的羅馬人嗎?怎麼是這個老東西?”阿戈蘭特又驚又疑,憤憤地質問管家德蒙。 管家也一臉懵。 “老東西,你怎麼會在這裡?老老實實交代,別跟我玩兒花招,否則你會死得很慘!”阿戈蘭特沒好氣地質問老獵人切薩雷。 “大人,你派我去抓那個羅馬人,我被教堂附近的一堵牆砸斷了腿,我的老搭檔莫卡也被砸死了。”老獵人切薩雷老老實實地說。 “別提那個羅馬人!”阿戈蘭特惱怒地說,“昨天就讓你把他給我抓回來,你卻一整天沒音訊! “我不得不冒風險,派人在公爵眼皮子底下動手抓人,人是抓住了,到頭來卻莫名其妙地被你這個老混蛋掉包了!你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早該廢了你!” 阿戈蘭特蹲下身子,猛然撕掉老獵人切薩雷傷腿上髒兮兮的布帶。原本凝結的傷口頓時被揭開,血流不止,疼得老獵人切薩雷眼冒金星,乾裂的嘴唇也被他自己咬破了。 “這傷口可不像壓斷的。”狡猾的阿戈蘭特盯著老獵人切薩雷的傷口,血正不斷地從斷面處往外冒。 “我自己乾的!”老獵人切薩雷連忙說,“那幫沒心沒肺的人全跑了,把我留在倒塌的牆底下,腿被壓在斷牆下,沒辦法抽身,如果任由它流血,我必死無疑,所以我不得不像切香腸一樣切掉了它,然後自己包紮好傷口。 “畢竟切斷自己的腿可不容易,我昏過去了。醒來後天就黑了,只好一步步往回爬,也不知怎麼的,早晨醒來就到這裡了。” “是個狠角色,不過你已經報廢了,留著,也沒什麼大用處。”阿戈蘭特思索著說。 “不,不,大人,我只需要一根柺棍就能行走如風,不信你等著瞧好啦,我會比以前更好使喚!”老獵人切薩雷急切地懇求說。 “把他留在這裡可不行,”阿戈蘭特對一旁的管家德蒙說,趕緊弄出去!” 管家德蒙沒有動,他望著主人的臉,想進一步搞清楚怎麼個弄法,是弄死?還是僅僅弄出去? “把他送回去吧!”阿戈蘭特厭惡地避開老獵人切薩雷的傷腿,忙不迭地從陰暗潮溼的地窖裡逃走了。 老獵人切薩雷深深地鬆了一口氣,他比誰都明白,阿戈蘭特比老醫生馬澤奧的鋸子可怕得多。 鋸子鋸掉的只是腿,阿戈蘭特要的可是命。 皮革場街的十字路口常年架著一口燒得紅彤彤的大鍋,鍋裡總是翻滾著沸騰的開水。這兒常上演烹煮活人的大戲,被扔進開水鍋裡的幾乎都是製造假幣者。 這條街兩邊密密麻麻地擠滿了陳舊不堪的民居,過度擁擠使許多屋子已經扭曲變形,它們爭先恐後地向空中掙扎,彷彿想脫身而去,好讓自己喘口氣。 放眼望去,屋頂也罷,牆壁也好,全都灰頭土臉的,透過圓拱窗戶還能看到同樣灰頭土臉的居民。 老獵人切薩雷的家就混在這堆舊房子中。身受重傷的老獵人被扔在家裡,自生自滅。 昏暗狹小的屋裡擺著一張破舊的餐桌,桌上亂七八糟堆著些碎骨頭,蒼蠅繞著亂飛,一個散架了的木箱子與餐桌相依相伴,看得出它被充當了椅子。 屋裡冷冰冰的,沒有爐子,沒有床,地上鋪著凌亂骯髒的稻草,一口水缸老老實實地蹲在屋角。 屋裡的活物除了稻草上命懸一線的人,就剩一群循著血腥味而來的蒼蠅,它們興奮地圍著半截血糊糊的斷腿飛舞,沒完沒了地在奄奄一息的人耳邊“嗡嗡嗡”,“嗡嗡嗡”,提醒他還活著。 老獵人切薩雷就這樣迷迷糊糊躺著。他夢見有個小女孩衝他微笑,笑著笑著,她的眼白就翻出來,手裡的銀幣散落在石板路上…… 他嚇醒了,覺得口渴,就自己弄點涼水喝,餐桌上的碎骨頭被他拿來充飢。獨自躺在屋子裡,忍受著傷痛的折磨,種種可怕的念頭不斷湧上獵人切薩雷的心頭。 他想起老醫生馬澤奧舉著半截狼腿時恐懼的眼神。 他似乎看見自己已經被剝掉人皮,以惡狼的形象被吊死在埃拉廣場的尖頂塔上,腳下是憤怒的人群。 這場景太熟悉了!皮耶羅最後不就被懸掛在尖頂塔上的嗎? 想到年輕的皮耶羅,老獵人切薩雷不由得惶惶不安,如果不是他殘忍地脫掉皮耶羅的那張人皮,也許皮耶羅還能苟延殘喘地活下去,也許此時此刻還有人照顧自己。 切薩雷不由得把所有怨恨記在夏綠凝身上,如果不是那女人多管閒事,皮耶羅也不至於瞎了一隻眼,更不會死無葬身之地; 倘若皮耶羅沒死,自己也不會去跟蹤偷人皮的羅馬人斯特
凡諾,更不會倒黴地被鋸斷一條腿。
凡此種種,都令老獵人切薩雷心中充滿了仇恨,他咬牙切齒地發誓,如果自己能撐過去,第一件事就是殺掉那個女人,為皮耶羅和自己報仇雪恨。 但他還能不能活著,恐怕只有魔鬼才知道。 一個無所事事的人,在一間空蕩蕩的屋子裡,僅剩的只是真真切切的疼痛和天馬行空的思想,他的思想用一個字來概括,就是恨。 他恨夏綠凝,恨和夏綠凝一樣的人,恨這座城市,唯獨不恨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