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1l 作品

Chapter27肉店來訪者

  瘦男人把右手放在胸前,悄悄用食指指了指背後的傢伙。費隆多瞪大了眼睛,不懂他想表達什麼。瘦男人放棄了掙扎,無可奈何地垂下了手臂。  “不用找了,錢這東西,我估計也用不上了,”瘦男人滿面愁容地繼續說,  “能不能拜託你為我辦一件事,我欠了麵包店老闆面卡覓羅兩塊麵包錢,就在舊鞋店街37號。  “麻煩你幫我把麵包錢還給他,剩下的都是你的,就當我報答你為我跑腿。”瘦男人嘆息,“我不能欠著債務去見上帝。”  “快走!”背後跟著的傢伙不耐煩了,惡聲惡氣地低聲催促。  肉店老闆費隆多這才明白了,後面那傢伙不是扒手,瘦男人從頭到尾都知道他的存在。  瘦男人順從地拿起兩塊牛肉,一塊提在手裡,一塊放在鼻子旁聞了聞,他咬了一口肉,面無表情地咀嚼著,默默地轉過身離開了。  怎麼這種表情,難道我的肉不香嗎?費隆多老闆不高興地想,他湊近盛著熟肉的大盆子:很香啊!  可那瘦男人吃肉時的神情竟如同嚼蠟!莫非他吃過更香更好的肉?不可能啊,這街上誰不知道費隆多家的肉燒得最好吃!何況,那瘦猴兒也不像能經常吃肉的人。  不行,必須得記住他的名字!有機會我得好好跟他理論理論!肉店老闆費隆多不服氣地想,趕忙叫住瘦男人。  “喂,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姓名呢!”費隆多喊道。  “藥劑師焦阿基諾。”男人不慌不忙地回過頭,深深地回望了肉店老闆費隆多一眼,大聲回答。  “藥劑師。”克里斯托弗大主教騎著騾子從人群中走過來,恰巧聽到了這幾個字。  他不屑地嘟囔著,“冠冕堂皇!其實淨幹些偷偷摸摸見不得光的勾當,我敢說,他鐵定給人配製過毒藥!”  宗教審判官安德里安黑著臉走在克里斯托弗大主教的身旁,心不在焉地聽大主教嘮叨,他狐疑地盯著周圍的人群,感覺人人都像行走在陽光下的魔鬼。  恰好,一張異常慘白的臉從他眼前一晃而過,宗教審判官安德里安吃了一驚,他把刀子一樣的目光刺向那張鬼臉。  鬼臉顯然注意到了安德里安不懷好意的注視,倉皇失措地推搡著他前面的藥劑師,兩人很快便被人潮淹沒了。  “就是這家肉店。”宗教審判官安德里安在肉店攤位前停下了,但並不看肉,遊移不定的目光還在人群裡飄忽。  “哦,這不是費隆多老闆的肉店嘛,他家的熟牛肉新鮮多汁,味道不錯。”克里斯托弗大主教說著,笨拙地挪動胖乎乎的身體,從騾子上下來了。  “尊敬的主教,你親自來買肉嗎?你的僕人呢?”肉店老闆費隆多笑盈盈地迎上去,攙扶著大主教站穩了,又不失禮貌地衝著宗教審判官安德里安點點頭,“你剛才來過,還需要什麼嗎?”  “我們只是想問你點事。”宗教審判官安德里安陰沉著臉,他說話時並沒有看費隆多,而是在人群裡搜索著,像一條嗅來嗅去的獵狗。  “你儘管問吧!”費隆多帶著生意人一貫的熱情答應。  “你得發誓,不說半句假話,事關重大。”克里斯托弗大主教愉悅的笑容消失了,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  “我以聖母瑪利亞的貞潔發誓,絕不說半句假話!”費隆多擔憂地問,“出什麼事了?”  “你真的見過羅莎嗎?兩年前摔死在路中央的少女羅莎,你當真見過她?”從克里斯托弗大主教的神情來看,他自己先否定了自己的問題。  “這?”肉店老闆費隆多猶豫了,“你問這個幹什麼?”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還是否。”克里斯托弗大主教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費隆多。  費隆多面露懼色,他壓低了聲音回答:“是。”  “世上相似的人那麼多,你怎麼能肯定她是羅莎?少女羅莎死了,這是埃拉城人盡皆知的事啊!”克里斯托弗大主教小心翼翼地提醒費隆多。  “怪就怪在這裡。”費隆多困惑地繼續低聲說,“那女人跟羅莎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雙胞胎也不會如此相像!就連耳朵上的痣也長在相同的地方!”  “你怎麼會對一個死去的女人記得這麼清?”克里斯托弗大主教疑惑地問。  費隆多難為情地撓了撓頭,臉漲紅了:“美人嘛,難免多看幾眼,關鍵是羅莎生前經常光顧我的生意,她男人是街頭賣藝的遊吟詩人,他的詩歌和藝術全拿來換了豬下水。”  “哦。”克里斯托弗大主教沉吟了片刻,“她最近來過這裡嗎?”  “自從上次買完肉在街

角被那位遊吟詩人糾纏之後,她就再也沒有露過面了。”
  “這麼說,大詩人傑羅拉莫也看見過她?”宗教審判官安德里安插嘴說。  “對,遊吟詩人傑羅拉莫,就是他!他也把那女人當做羅莎了。”費隆多堅定地說。  “什麼時候的事?”克里斯托弗大主教打斷了費隆多的話。  費隆多低頭思索片刻:“就在埃拉廣場舉行圍獵活動的前一日,我肯定。  “那天,恰好官吏傳話說,觀看圍獵活動的人都能喝到免費的托斯卡納葡萄酒,而且人人有份。”費隆多咂咂嘴,“那葡萄酒真不錯。”  聽到這話,宗教審判官安德里安黧黑的臉抽搐了兩下,他驚懼地望著克里斯托弗大主教,嘴唇哆嗦著:  “我就是那天晚上遇見我死去的老父親的!我絕不會記錯的,”他嘴唇抖動得更厲害了,“因為我兒子第二天就摔斷了骨頭,那是個不祥的預兆!”  克里斯托弗大主教一愣:“這麼巧?”  這天,從埃拉城步行到叢林邊緣,藥劑師焦阿基諾和受傷的惡狼用了四個多小時,他們踏進叢林時,已經上午十點多鐘了。  狼本就傷勢嚴重,還走了這麼多路,流了這麼多汗。好不容易熬到目的地時,它早已疼痛難忍,頭腦發暈。  它威脅藥劑師趕緊採藥,而自己則躺在一塊石頭上喘氣。對於狼而言,叢林是它的地盤,量這位孱弱膽小的人類也逃不出它的掌心。  藥劑師焦阿基諾脫離了魔鬼的視線後,內心活動非常激烈。他深知,要想活著回到埃拉城,就必須儘快想出萬全之策。  在權衡利弊之後,他決定拿出一個藥劑師最專業的態度處理這件事。計劃好之後,他解開隨身攜帶的另一塊肉,湊在鼻子下嗅了嗅,隨即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香。”他想,曾經夢寐以求的東西吃到嘴裡就是這個味兒,難免失望。  他邊吃肉,邊擦亮眼睛在林子裡尋覓自己需要的藥草。  藥劑師焦阿基諾很快就在一堆動物的糞便旁發現了一株開著醜陋花朵的植物,這是含有溫和毒性的顛qie類植物。  它的一滴毒液如同慈母的手,能緩解分娩中的母親的痛苦。但人們往往把顛qie看作巫藥,配製這些毒藥一旦被人發現,藥劑師就會被當作投毒者或巫師絞死。  話說回來,窮人生病了還得找焦阿基諾這樣的藥劑師,有錢人才請得起醫生。而醫術精湛的阿拉伯醫生,恐怕只有公爵和他的廷臣們才請得起。  如果連焦阿基諾廉價的藥錢也付不起,人們就會去教堂門口碰運氣,那裡有人用聖水給人治病。  倘若無法治癒,教堂的神父會告訴病人說:“你犯下了罪孽,上帝才令你受苦,接受命運吧!”人們只好順其自然,坐著等死。  焦阿基諾繼續在叢林中尋找,他記得附近有一片水塘,水塘裡面生長著一種睡蓮。瑪雅人曾使用這種植物的根配製mi幻藥,然而它遇見另一種東西會見見血封喉。  想到這裡,藥劑師的心臟突突地跳起來,他採藥還從未為殺人,昨晚的事實屬例外。  “可是,這個怪物難道能算是人嗎?我不殺他,他也會殺我滅口。”他接著想。  今天的運氣還算不賴,藥劑師很快找到了水塘,如願以償地採摘下睡蓮的根。  接下來就得看命了,他即將尋找的東西十分稀有,它是一種類似於野生龍舌蘭的植物,長著尖銳的刺,它的花朵飽含劇毒,能毒死一頭牛。  就在藥劑師焦阿基諾處心積慮地尋找毒草時,躺在石頭上休憩的魔鬼——披著人皮的惡狼發燒了。  傷口潰爛發炎導致的發熱是非常常見的,如果它在城裡的話,恐怕醫生得給它放血治療。  它這會兒覺得自己躺在女巫受刑的火炭上,熊熊烈焰吞噬著它,有人還用長滿了利刺的荊棘抽打著它,使它苦不堪言。  “著火了!我渾身都在燃燒!把火撲滅!快!我燒得只剩下骨頭了!”狼痛苦地呻吟著,大腦陷入混亂,它已經忘記了自己還有個同盟。  然而這個同盟此時此刻早已打定主意拋棄它,狼傷口散發的惡臭並未燻暈這位同盟的頭腦——它就是人皮。  人皮跟著藥劑師和惡狼一路來到叢林,腦子裡早就打好了壞主意。  它冷冷地聽著狼的哀嚎,絲毫沒有憐憫之心,對這個到處惹事生非的魔鬼,它早已受夠了。  它原本手上有個馬蹄印裂痕,至今都得用手套遮掩,如今背上又多出一刀,硬生生裂開一道大口子!  要知道這裂縫是沒辦法去找裁縫縫的!哪個裁縫有膽子縫補一張人皮呢?  對狼的疼痛人皮始終無動於衷,但是自身背

上的口子卻令它耿耿於懷,愈發憎惡這條發燒說胡話的畜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