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4 變戲法
屠宰場的路不太好走,流淌的汙水常常漫過腳面,骯髒的內臟碎屑皮毛夾雜其中,令路人不快,卻很得野狗們的歡心。
穿過屠宰場,街巷變得狹窄了,路面乾淨了不少,路兩旁店鋪林立,各種各樣的肉類擺滿了各家鋪面,叫賣聲此起彼伏。
明澈一路跟隨弗安塔娜來到一間破敗的店鋪前,弗安塔娜把木板門敲得咚咚響,屋裡無人回應。
弗安塔娜似乎沒什麼耐性,她用力撞開單薄的破門,探頭往裡面望去,又失望地搖了搖頭。
“請問這家主人在嗎?”明澈不失時機地露面了。
“死啦!”弗安塔娜沒好氣地回答,發現問話者是位風度翩翩的年輕貴族,她的語氣稍微客氣了點,
“是找路德先生買牛肉的吧?一看就是吃得起牛肉的有錢人,跟我們這些吃動物下水的老百姓就是不一樣!”
“路德先生他不在嗎?”明澈順著說。
“你沒聽見嗎?路德死啦!像一頭牲口死在爛泥裡!”
“太不幸了!得趕緊通知路德先生的家人,躺在爛泥裡怎麼成!”明澈接著打探。
“沒家人,沒朋友,沉默寡言,獨來獨往,路德可不像群居動物。”弗安塔娜這話褒貶難辨。
“屋裡沒人?那你?”明澈迷惑了。
“碰碰運氣!聽說路德有個叫薇拉的情人,她不住這裡。我只撞見那女人一次,是個騷貨!”弗安塔娜話裡泛著濃濃的醋意。
弗安塔娜離開了,明澈隻身走進屋子裡,眼前的場景不免令他失望。
這兒跟任何普通人家裡沒什麼兩樣,雖然陳設簡陋,依然充滿煙火氣息,絕不像惡狼的洞穴。
在明澈想象中,居所應該有野獸的痕跡,譬如骨頭什麼的,或者狼的尿騷味才對。
路德有同夥嗎?明澈暗自想,他決定守候在屋裡。但是他等到天黑,也沒有任何人來敲門,看來,路德真的是獨行俠。
刀剪街與屠宰場街相鄰,順著狹窄的街巷一路走來,就能看到“母夜叉”弗安塔娜的鐵匠鋪。
每當夜幕降臨,遠遠就能望見一座紅彤彤的矮房子,一個高大肥胖的女人在火光裡起伏,她碩大的胸像裝滿水的袋子,沉甸甸地晃動著。
弗安塔娜熟練地掄起大錘,大錘準確地落在鐵砧上,發出一聲巨響。
旁邊操著小錘配合的是弗安塔娜的小兒子,每隔一小段時間,男孩就用鉗子把鐵器放進水盆裡淬火,以此增加鐵的硬度;
接著他在火爐上煅燒鐵器,繼而又是“叮叮噹噹”一陣敲打。
猩紅的火焰從爐膛裡竄出來,舔舐著低頭燒火的小姑娘的臉蛋兒,弗安塔娜的小女兒也在鐵匠鋪裡幫工。
每天就算天黑透了,鐵匠鋪裡依舊熱火朝天,“叮叮噹噹”的敲擊聲不絕於耳。
弗安塔娜粗魯的大笑聲像滾燙的烙鐵,常常把無邊的黑夜“刺啦啦”燙出個大窟窿。
克里斯托弗大主教跨進了鐵匠鋪時顯然有些猶豫,他向汗流浹背的女鐵匠打手勢,示意她停下來接受詢問。
弗安塔娜愕然地瞧瞧屋外的士兵,放下手中的大錘,摸出一條髒兮兮的布擦擦額頭的汗珠子。
“你認識屠夫路德?”克里斯托弗大主教客客氣氣地問,說實話,他對這女人心有餘悸。
“認識,不過他死了,我早晨親眼看到的,他像條死狗一樣躺在汙泥裡,死透了。”
汗水順著弗安塔娜飽滿油膩的胸部向下滑,她雙腿叉開站在那裡,彷彿從水裡鑽出來的母夜叉。
“他還有什麼親人嗎?”
“沒有。”弗安塔娜說。
“你撒謊!”低頭燒火的小女孩忍不住開口了。
“閉嘴!”弗安塔娜怒氣衝衝地喝道。
“媽媽不喜歡薇拉小姐!”男孩提醒妹妹。
“薇拉小姐是屠夫路德的什麼人?她住在哪裡?”克里斯托弗大主教問男孩。
“他怎麼知道!”弗安塔娜沒好氣地說。
“我就是知道。”男孩認真地說,“她就住在刀剪街緊挨著老市場的那座房子裡,我在那兒見過她和路德先生。”
得到這個信息,明澈與夏青染立刻帶領士兵,悄然行動起來。屠夫路德的情人薇拉很快被抓——她也是一條披著人皮的母狼。
這天清晨,埃拉城所有的教堂大鐘齊鳴,街上的公告傳報員四處奔走,大聲宣告瑪利亞大教堂大主教的口諭:
城裡發生了性命攸關的大事,召集全體民眾在埃拉廣場集合。
臨時演講臺搭建在廣場上的絞刑架前,被召集來的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
劊子手巴洛站在絞刑架下等待囚車的到來,他抬頭望了望準備就緒的絞刑架,心裡計算著有多少活蹦亂跳的生命曾在這根繩索上被終結。
的確,埃拉城的絞刑架從來都不會寂寞。
扒手、女巫、異教徒、投毒犯、殺人犯、被裝扮成祭司的黑貓,各種角色輪流在那裡扮演主角。
過於頻繁的絞刑讓劊子手巴洛不勝其煩,乾脆不拆絞刑架。
一輛囚車緩緩進入廣場,女囚犯薇拉瞪著圍觀的民眾,目露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