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1l 作品

Chapter47舊傷疤

 “依夏某之拙見,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世界之大,哪裡不能成就夢想!懇請殿下放下仇恨,放下過往,也放過自己,在埃拉城開闢一片新天地!”

 明澈壓低聲音痛苦地問:“依你的意思,被人奪走的江山社稷不要了,被殺死的忠臣也白白殞命了?”他的臉色如同死人一樣蒼白。

 “一切都是天命!殿下!人是不能逆天的!”夏念祖發出沉重的嘆息。

 “放棄自己的血統,放棄自己的姓氏,連頂天立地的男人也不配做!我不甘心!”明澈咬牙切齒地說。

 “難道你想為了一己私利,再次將天下蒼生捲入戰爭與殺戮中?再說了,你有多少勝算?”夏念祖的話分量很重。

 “你!”明澈無言以對。

 “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大明太子的身份,最好連皇族身份也掩蓋了!只要夏家在,就有你的一席之地,男子漢大丈夫,哪裡都能大展宏圖。

 “如果你想娶夏綠凝為妻,就必須放棄你那遙不可及的皇帝大夢!作為父親,我決不能讓我的女兒以身涉險。

 “難道你從來沒想過,永樂皇帝的暗探有一天會

找上門來嗎?倘若他們知道你就是前朝太子,你還有命嗎?”夏念祖徹底揭開了明澈心口的傷疤。

 明澈眼前浮現逃亡前火光沖天的宮殿,他想起父親絕望猙獰的臉,想起被火焰吞噬的母親的身影,想起杳無音信的弟弟……

 傷疤揭開,血流不止。所有深藏心底的過往,在那一刻統統浮現,命運的不公與捉弄,讓他瞬間從萬民仰慕的天之驕子,淪為亡命天涯的喪家之犬。

 他七歲跟隨父皇逃亡,後又被秘密送到海外,顛沛流離居無定所,最終停留在埃拉公國。

 這些年,他蟄居在山谷的宮殿裡,過著與世隔絕的苦悶日子。他恨!恨奪走父親皇位的那個人,也恨自己的父皇!更恨這不公的命運!

 “我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王者城堡壁壘森嚴,就算朝廷派人找到這裡,他們也不能拿我怎樣!”明澈一副豁出去的架勢。

 “你手裡有多少人馬?”

 “你懷疑我的力量?”

 “你可知,鄭和隨艦隊帶著多少官兵?足足兩萬多!這還僅僅是大明王朝雄厚力量中小小的一支!

 “大明帝國根基穩固,國運恆通,如今已是海上霸主,你拿什麼抗衡?”夏念祖苦口婆心地勸告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蒼天在上,我才是名正言順的大明太子!是合法的皇位繼承人!我不甘心!”明澈痛苦地說。

 “殿下若不肯聽勸告,那就請你放過夏綠凝,放過夏家,我這一大家子的性命,都在你手裡攥著!”夏念祖無可奈何。

 明澈神色黯然:“要我放棄夏綠凝,你還不如殺了我!”

 “別無選擇。”夏念祖態度堅決,“夏某拿一家人的性命擔保,絕對保守秘密,請殿下放過夏綠凝吧!”

 明澈不知自己如何走出夏家府邸的,三魂七魄似乎脫殼而去,僅剩下軀體,一時間不辨東西,夢魘了一般。

 天黑了。

 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脆弱與狼狽,騎馬逃出埃拉城,任由馬兒在荒野裡奔馳。

 不知跑了多久,一座坍塌頹敗的古堡橫亙在明澈眼前,黑暗裡活脫脫一個戴帽子的老怪物。

 一棵虯枝盤旋的大樹從倒塌的塔樓一側,探頭探腦地鑽出來。

 鬼迷心竅的馬兒不知不覺走進古堡的廢墟里,陰森森的寒氣陣陣襲來。

 城堡破敗不堪,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大廳裡擺著一尊詭異的雕塑,雕塑的兩眼直勾勾地瞪著來訪的明澈。

 一個管家從昏暗的螺旋式樓梯上浮現,他有著酷似老鼠的臉,尖牙亮晶晶的,嘴裡不停地嘟嘟囔囔。

 管家右手的托盤上放著一杯紅色液體,他快步走向客廳中央的雕塑。

 雕塑突然動了動,竟是個活人。

 這活人令人聯想到浮出油畫的鬼魂,脖子上的硬領打著皺褶,胸前和袖口上裝飾著奇怪、過時的花紋。

 他直挺挺地僵硬著,乍一看與蠟像毫無區別。

 他對騎馬進來的明澈愛理不理,眼睛死死地盯著從天花板上垂下來的灰黑色的蛇形藤蔓。

 管家也對誤闖的來客不聞不問,只顧看主人眼色。

 那主人翻了個白眼,微微抬起下巴,管家馬上抓住那條粗壯的藤蔓,拿老鼠的靈活飛快地順藤爬到天花板上。

 緊接著有什麼東西墜落,懸空停在桌子正中那杯紅色液體的上方。這是一張用藤條編織的籠子,裡面鎖著一隻黑色的貓。

 明澈恍恍惚惚,覺得自己在做夢。如果這會兒有人問他拿命,他也甘願束手就擒。

 明澈對古堡的主人欠身致歉,緩緩地退出了大廳,又騎馬走出了古堡。

 明澈剛離開沒多遠,古堡裡爆發出一陣得意的狂笑。客廳裡的主人扔掉頭上的帽子和假髮,麻利地揭開了自己的人皮,狼的真面目暴露無遺。

 緊接著五六條、十幾條,幾十條狼從古堡的角角落落湧出來。

 一陣漫無目的縱馬狂奔,冷風海浪般撲打在臉上,明澈漸漸清醒過來。

 他感到疲憊不堪,內心像經歷過海嘯山崩的洗劫,不知身置何處。

 他努力分辨四周環境,王者城堡的輪廓慢慢在視線裡清晰。儘管是黑夜,馬兒還是識得回家的路。

 然而,這哪裡是真正的家啊!明澈勒馬不前,一時熱淚盈眶,忍不住哽咽了。

 從漆黑的夜空裡傳來一聲鷹唳,劃破了長夜的寂靜。一隻巨大的哈斯特鷹在明澈身邊盤旋。

 明澈縱身躍上哈斯特鷹的背,順手在馬背上拍了拍,讓它獨自

回王者城堡。

 哈斯特鷹載著明澈,迅速消失在黑沉沉的夜空中。

 夜深了,瑤提著一盞燈,孤身一人等候在王者城堡門前。

 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望眼欲穿,期盼夜歸人的身影儘快出現。

 夜露打溼了她單薄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