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坑裡只剩下最底層的人時,坑洞上方的人群再次失控,又有人不顧一切地跳進坑裡,鬧劇再次重演。 折騰了幾回,等到終於清理完了坑洞,人們發現坑底只剩下泥土,不見金子。 “金子被偷光了!”憤怒充斥著圍觀者的心。 有幾個人被派下坑裡偵查情況,他們舉著火把,仔仔細細地勘察。 結果發現大坑的一側有一條幽深的隧道,隧道可供一人行走,深不可測。 這時天已經黑了,一彎下弦月爬上樹梢,藍色的天際散落著幾顆寂寥的孤星。 然而,往日陰森恐怖的墓地裡,今夜卻人聲鼎沸,誰也不肯空手而歸,金子在每個人心裡作祟。 於是,成百上千的人舉著火把將墓地翻了個底朝天,連棺材也不放過。企圖挖開隧道,從中獲取金子的人最多。 夜深了,一陣詭異的狂風吹落了月亮、星星和遍地開花的火把,剎那之間,四周漆黑如墨。 有人試圖點亮油燈,但是狂風連人帶燈拋向不知哪裡去了,墓地陷入恐懼的黑暗中。 “想活命的,就放下金子滾蛋!”墓地上空響起一個陰森恐怖的魔鬼般的聲音。 儘管四周漆黑,人們還是能感覺到一些更黑暗的東西在頭頂遊弋。 它們如同深海飢餓的鯊魚,可怕的“咯咯”聲在耳邊響起,叫人毛骨悚然。 膽小的人紛紛逃離安息園墓地;不甘心的人還在猶疑不決;口袋裡裝著金子的人不得不負重前行。 落在最後面的淨是些被金子拖累了的身影。他們蝸行牛步,氣喘吁吁。 “殺!”可怕的嘶吼在夜空迴盪。 一隻只戴斗篷的巨大黑鳥撲向落在最後的淘金者,黑暗中,一張張人皮像落葉般在風裡翻飛,可惜誰也看不見。 頭顱樹在黑夜中行走,它腳步輕得像貓,樹上的九顆頭顱警惕地豎著耳朵,謹慎地不發出一點聲響。 它出現在大路中央,保護逃跑的人群。一隻只黑色怪鳥將頭顱樹團團包圍,它們繞著頭顱樹形成強大的旋渦,幾乎要將大樹連根拔起。 頭顱樹的腳下生出強有力的根鬚,牢牢地抓住大地。 九顆頭顱像炮彈般彈射出去,幾百條樹枝像鋼鞭般抽出去,千萬片葉子生出尖牙,連尖銳的笑聲也變成了殺傷性武器,被擊中的怪鳥魂飛魄散。 戴斗篷的怪鳥們撲向頭顱樹,咬斷它的枝條,啃食它的綠葉,絞住九顆頭顱,企圖令它陷入死的窒息中。 “殺死他!殺死這個罪魁禍首!”歇斯底里的咆哮聲再次響起。逃跑的人們魂都快被嚇沒了。 就在這時,一盞燈在道路盡頭亮了,一個白衣男子騎馬逆流而上。 燈光劃破了濃重的黑暗,有人看見頭頂的黑影像戴斗篷的巨鳥,看到這一幕的人隨之化為人皮。 白衣男子接近頭顱樹,他一躍而起,落在頭顱樹頂端,朦朧中,他手中的長劍寒光一閃。 一大群戴斗篷的怪鳥立刻向白衣男子聚攏,不待它們靠近,男子手中的寶劍早已舞成一道道光影。 劍影落處,黑色怪鳥被一一逼退,但它們像一群蒼蠅圍著他轉。 白衣男子見狀,將寶劍扔給頭顱樹,順手抽出一根銀光閃閃的長鞭,他掄圓了弧度然後猛然發力,銀鞭呼嘯著抽向團團黑影。 頭顱樹感覺到暴雨落在身上,粘乎乎的帶著怪味,幾隻怪鳥化為團團黑色的霧。 白衣男子手中的銀鞭掄得密不透風,以他為圓心銀鞭為半徑,在低空畫出巨大的銀色圓盤,雨落不進風吹不到,尤如一輪光環籠罩了他。 此情此景,讓無數逃命的人認定,天使加百利在冥冥之中保佑他們大難不死。 “小子,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頭顱樹邊戰鬥邊問白衣男子。 “你張嘴一笑,我就知道要發生大事了。”白衣男子手中的銀色鞭子舞得飛快,“拯救埃拉城就是此時此刻吧?你的對手究竟是誰?” “不知道。”頭顱樹說,“但我清楚,他就是操控這些無臉幽靈的人,而且,我成功地逼迫他現身了!金子的力量果然大,哈哈哈……”頭顱樹發出尖銳的笑聲。 “現身吧,躲在暗處算什麼英雄?莫非你連面對我們的勇氣也沒有?”明澈想用激將法把對方逼出來。 然而,剛才還氣勢洶洶的那個聲音消失了。 “出來單挑,咱們一對一如何?”明澈對著虛空喊,但依舊沒有人回應他。 “你怕了!膽小鬼!”頭顱樹也跟著喊道,依舊沒有人回應。 明澈與頭顱樹越戰越勇,眼看著糾纏他們的怪鳥一個個魂魄散盡,從墓地逃亡的人也幾
乎都順利返城了。
“你怎知這裡有金庫?”明澈問頭顱樹。 “我哪裡知道會有金子!我只知道這裡有秘密隧道,也許隧道的盡頭就是我們的答案。” “原來你是騙人的!”明澈大笑,“你也不怕人家把你的腦袋扭下來當球踢!” “怕呀!所以我用樹葉、土坷垃、蚯蚓變了些金子糊弄他們挖隧道,誰料挖著挖著,真金子竟然被挖出來了!” “躲在背後的不像是公爵,聲音不對。”明澈提醒頭顱樹。 “不是他又會是誰呢?”頭顱樹說,“狼可以偽裝成人,聲音也能偽裝!” 當四周重歸平靜,頭顱樹消失在墓園深處。 明澈在返城的小路盡頭,被一個人攔住去路。那人包裹得嚴嚴實實,看來不想暴露身份。 “年輕人,我奉勸你一句,最好不要與巫師有染,即便是為了拯救芸芸眾生。 “告密者往往正是這些被你拯救的人,他們會毫不客氣地把你送上絞刑架。 “告發你也沒錯,因為法律明令禁止任何人使用巫術。” “多謝忠告。”明澈並不多問來者是誰,短暫的碰面後,兩個人分道揚鑣,很快都消失在夜色裡。 今夜,鬼堡裡的阿戈蘭特枯萎了,他皺皺巴巴地縮成了一個小老頭。 肥大的黑色長袍淹沒了他縮成一短截的瘦小身體,蒼茫的白髮在黑暗中異常刺目。他窩在熊皮椅子裡,心力憔悴。 管家德蒙進屋時,差點沒認出主人。他詫異於人的外貌怎麼會短時間內,發生如此大的變化。 德蒙將蠟燭舉到主人面前,如果不是太過熟悉,他簡直要認為有頑童闖入了屋子。 阿戈蘭特衰老到腐朽的地步。 一堆重疊的皺紋阻礙了五官的去路,模糊了它們的存在,使人無法分辨,這到底是一張臉,還是揉皺了的什麼東西。 他虛弱極了,張嘴說一句話也缺乏力氣。但他還是張開嘴,發出婦人號喪般長長的哭腔。 淹沒在皺紋裡的五官立刻水落石出,只是更猙獰了:“我的金子啊!我要把他們的皮統統扒掉!我的金子啊!我的金子啊!” 他險些咬碎了自己的牙齒。 過了許久,阿戈蘭特嘴裡開始唸唸有詞,黑色的煙霧從他身體裡升騰而出。 管家德蒙驚恐地說:“萬萬使不得,你的法力已經快衰竭了,今晚再呼喚無臉幽靈,你會喪命的!” “我的雙腿早就沒入地獄,沒了金子,還要命幹什麼?”阿戈蘭特惡狠狠地說。 管家德蒙忙不迭地指著地上的一摞人皮安慰他:“今晚也不全部是損失,這些可都是金子!” 第二天,當新的太陽高高升起時,城裡有十幾個人再也沒回來,他們昨夜跑到安息園找金子,此時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市民們跑到安息園墓地尋找親人,發現墓地裡一片狼藉,慘不忍睹。 昨夜,瘋狂的人群像強盜一樣洗劫了墓地,他們為了找金子,不惜挖墳掘墓,所有的棺材都被打開或砸碎了。 活著的人終於驗證了此前的流言:墓地裡千真萬確沒有死人,連骸骨也沒有幾根。 “墓地裡藏著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它們把活人和死人都吞掉了。”人們說。